轉眼已至五月初一。天氣漸漸變得熱起來，陽光有些強烈耀眼，花草都被曬得有些懨懨的。繁盛的草木間偶爾隱隱約約還能聽見幾聲蟬鳴。

樊中的天空沒有江南那麼厚重的雲彩，天晴的時候總是很高遠很澄澈，像塊上好的藍寶石，剔透光潔。

顧府還有空觀賞天空的，大概就隻有堇嬛了。

端午是堇姮的出閣之日，顧府上下早已經忙碌一片人仰馬翻了，發請柬點彩禮準備嫁妝，一些列大大小小林林總總的事情等著被處理。

堇嬛在堇嬈的房間外麵看著家丁們忙進忙出隻是淡淡地笑，雲淡風輕波瀾不驚的模樣。

“堇嬛，你說二姐這蓋頭是用鴛鴦戲水的這塊呢，還是鸞鳳和鳴這塊……”

堇嬈一手拿著一塊鮮豔的紅蓋頭，苦著臉問堇嬛。抬起頭又覺得自己問她有些不妥，難免勾起堇嬛的傷心事。

堇嬛笑了笑，將兩塊蓋頭拿過來仔細看了一會兒，都是極難得的珍品。

“都很好。二姐喜歡哪塊？”

堇嬈有些訕訕地笑笑，見她似是不在意才道：“二姐就是拿不定主意才問我，我也不會選，所以……”

“那就鸞鳳和鳴吧，大氣又喜慶。”

“嗯，好，我去和二姐說。你先進去坐一下，我一會兒回來。”

“好，你去忙吧。”

堇嬛踏進堇嬈房內，在琴弦上隨意撥弄了幾下，自顧自輕笑一聲，又翻了翻書案上的一疊書。其中有一本正是堇姮的嫁妝禮單，堇嬛隻是隨意翻開看了幾頁便忍不住咋舌。

顧相頭回嫁女，自然是極近風光奢侈之能事，更何況這夫家還是皇朝的大世家司馬府。顧氏一族以經商為主，財力雄厚自不用說，再有司馬府隆重的彩禮和皇上禦賜，這嫁妝的豐厚程度自不用說。俗話說“千畝良田，十裡紅妝”，堇姮的嫁妝絲毫不遜於此。

“看什麼呢？”堇嬈踏進門，見堇嬈一臉的感歎笑著問了句。

堇嬛抬頭見是她揚了揚禮單，朝堇嬈做了個鬼臉：“真隆重。”

“哎，就是。我覺得奢侈。”堇嬈很是讚同地點頭，努了下嘴。

“禮單怎麼在你這裡？”

“哦，那是我娘要我幫她點點，忘了拿去了。”堇嬈坐下來倒了杯茶，仰頭喝完，絲毫談不上優雅得體。

“這才五月，怎麼就這麼熱啊……彆人都是冬天才出嫁，真不知道怎麼給二姐挑這麼個好日子，新娘子難道還會跑了不成？”堇嬈用絲帕不停地扇著風，皺著眉卻是笑得很開心。

堇嬛坐到她旁邊：“大概真的是怕新娘子跑了吧，嗬嗬。”

堇嬈卻突然不笑了，認真地看了堇嬛許久，“堇嬛……在我麵前你不用強顏歡笑，我知道你……”

“我沒有強顏歡笑，我是真的為二姐高興。”

“堇嬛……”

“好了，我真的沒關係。你忙吧，我要回去看看我娘。”

堇嬛說話間已經起身，“三娘的病，沒有大礙吧……”

“大概也拖不了多久了吧。”堇嬛扯了下嘴角，便轉身走了。

堇嬈看著空蕩蕩的門口，頓時也沉默下來，整個世界隻餘鳥鳴蟲嘶。

堇嬛將藥碗放下，用柔軟的絹帕細心地替鳳嬪之揩去嘴角的藥漬。

“嬛兒，你去到我的妝盒裡把那個繡了荷花的錦囊拿來。”鳳嬪之斜靠著床，看著堇嬛輕聲道。

堇嬛照吩咐取來錦囊交給鳳嬪之，臉上有些疑惑：“娘，這是……”

“生日禮物。嬛兒明天初四你就十七了。”鳳嬪之打開錦囊，拿出一隻紫玉的簪子。

堇嬛接過簪子，看了看。

這簪子通體紫色，無一絲雜質，色澤豔麗，透明度很高，光澤溫潤。簪子樣式極為簡單，隻在尾部雕著一朵盛放的荷花，這荷花樣式雖簡單卻栩栩如生，依舊可見雕刻之人的技術高超。紫玉很是難得，且這簪子的用料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再加上這雕刻手藝，怕是價值連城。

這簪子堇嬛隻見過一次，小時候一次半夜裡醒來時看到鳳嬪之拿著這簪子在落淚。平時也沒有見鳳嬪之用過，堇嬛幾乎都沒有注意過還有這樣一隻簪子。

“怎麼沒見娘用過？”

“這是娘的一位故人送的，對娘來說很重要。”鳳嬪之從堇嬛手中拿過簪子，幫她插入發髻，簡單又不失雅致，於樸素中顯高貴：“很好看。”

“是誰啊？這麼重要為什麼還要給我呢？”堇嬛很少聽鳳嬪之講過她過去的事情，不禁很好奇。

鳳嬪之搖搖頭，滿臉溫柔：“他是娘這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嬛兒，娘隻想將自己最好的東西留給你，因為你是娘的一切啊。”

“這個人……不是父親？”

鳳嬪之笑了笑，過了很久才說：“你出去吧，我休息一下。”

堇嬛點點頭，仔細將被角掖好，深深看了鳳嬪之一眼才緩步踱出去。

堇嬛剛回房，堇嬈便來了。

“啊，我都快忘了明天是你生日呢。”堇嬈推開門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