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暖玉是秦歌樓的頭牌，長相隻怕很少有人能出其右，而那一手琵琶更是彈得精妙。人們常說陽春白雪曲高和寡，堇嬛聽了她的琵琶，此刻在心裡暗暗佩服很是同意這一點。

一曲畢，隻覺得餘音嫋嫋繞梁不絕。彆有幽愁暗恨生，此時無聲勝有聲。

不知道要經曆過些什麼事，才能擁有如此深厚而濃重的情感。那一勾一挑之間儘是心酸以及傷痛，同時又帶著些女子少有的堅定和從容，聞者動容。

林暖玉施施然起身，扶著琵琶微微弓下身子朝眾人福了一禮：“一曲已畢，若是沒有彆的事，暖玉先行告退。”

蕭紀央淡淡點頭，示意她退下。

“秦歌樓的花魁，今兒個可算見著了。之前跟我大哥他們來，可是無論出多少錢她都不肯出來呢。”夜塵抓了一大塊糕點塞進嘴裡，滿臉滿足。

“也不看看今天來的是誰。像你們這樣的紈絝子弟，人家林花魁自然是不屑的。”李藍歌白他一眼，語氣裡滿是不滿，小小的眼睛裡仿佛被湖水折射的光線填得滿滿當當。

朱顏微笑一陣，緩聲道：“想不到樊中青樓竟然有這樣的女子。光是聽這音樂的造詣已知是才華匪淺，再配上那傾城之姿，樊中第一美人的稱號當之無愧啊。”

堇嬛點點頭：“是啊。這樣的豐沛感情和高難度的技巧，並不是一般人能夠輕易就彈奏出來的。”

“不過，林姑娘琵琶彈得再好，始終不及一人的簫。”朱顏微閉著眼睛，嘴角輕輕勾出一個淺淺的笑，側臉浸在午後的陽光裡，有些晃眼。

“哦，不知這人是……”堇嬈看著朱顏的側臉有些發愣，丹鳳眼不自覺地眨了幾下，隻覺得陽光太過耀目。

朱顏定定看著蕭紀央，麵露讚賞：“正是九皇子。”

堇嬛不禁轉過頭看向蕭紀央，卻見他隻是說了句“朱先生過獎了”便再無表示。

“今日難得，可否有幸再聽一回九皇子的簫？”朱顏看著蕭紀央，眼神堅定而期待。

“這……”蕭紀央皺了皺眉。

堇嬛看著蕭紀央，笑了笑：“沒想到九皇子還擅簫，不知堇嬛能否有幸……”

“是啊，很久沒有聽到你吹過簫了。”李藍歌也道，低頭想了一會兒又道：“要不這樣吧，你吹簫我彈琴。隻是很久沒有彈過了，不知道能不能跟得上呢……”

“好。”蕭紀央點點頭，掃過堇嬛一眼。

不一會兒便有侍女捧著一把上好的琴和一支白玉簫過來，將琴安置在石桌上後道：“林姑娘聽說這裡有人要合奏，因此送來了上好的琴和簫，隻希望公子能讓林姑娘從旁欣賞。”

蕭紀央隻淡淡道：“無妨。”

李藍歌坐在琴旁，挑起琴弦試了下音。音色清脆純淨，響亮悅耳，一聽便知不是凡品。李藍歌笑了笑，朝旁邊長身玉立的蕭紀央點頭示意。

簫聲乍起，便有千軍萬馬縱橫之感，豪氣縱然，悲壯剛強。而隨後飄出來的琴聲同樣絲毫不遜色，仿佛讓人聽到了馬蹄踏碎黃沙聲音，刀劍的銀光掩映著鮮血的殷紅，長河落日，明月邊關。

這樣的音樂讓人頓生豪邁之情，仿佛滿腔熱血都在身體奔騰，讓人振奮讓人崛起。

利落的樂聲忽高忽低，琴聲始終追隨著簫聲的高度，如海鳥隨著翻湧的海麵上下翻飛。

若簫聲是浴血的戰場，那麼琴聲便是戰士揚撒的熱血。若簫聲是邊關獵獵西風的怒號，那麼琴聲便是思鄉士兵口中溫柔的吟唱。

曲畢，眾人鴉雀無聲。

卻是坐在庭外旁聽的林暖玉最先鼓了掌：“兩位公子的琴簫合奏讓暖玉大開眼界。公子心懷家國天下，樂聲也豪邁壯闊，方才自知暖玉的小家子氣，無法登得大雅之堂。”

蕭紀央放下簫，朝林暖玉頷首示意：“樂由心生，並無所謂的小家大家之分。姑娘過分自謙了。”

堇嬛轉過身看向林暖玉，竟有些驚為天人之感。冰肌玉骨，仙人之姿。細長的柳葉眉斜飛入鬢，其下一雙秋波似的水眸。水蔥做鼻，櫻桃為唇。一頭墨玉般的長發閒閒散落在純白的銀線繡花的絹裙上，看起來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一般，難免讓人生出些自卑。

“那倒是小女子過於拘泥了。”林暖玉笑笑，眼角稍稍翹起，生出些媚惑之感。她看著蕭紀央的眼神裡，有些許仰慕些許讚賞。

蕭紀央點頭，斂去了平日裡的森冷和漠然。

“林姑娘的琵琶，也讓藍歌佩服呢。”李藍歌看著林暖玉，眨眨眼笑道。

林暖玉聽到李藍歌的聲音，神情有一瞬間的驚異，很快便恢複如常：“原來是位姑娘，暖玉之前冒犯了。姑娘的琴聲充滿了豪邁壯闊之情，暖玉自歎不如。”

李藍歌搖搖頭：“姑娘過獎了。正如這位公子所說，琴聲均由心而起，並無所謂的雲泥之彆。有差距隻是技藝，姑娘一手琵琶彈得精妙，試問能有幾人勝的過姑娘？”

林暖玉盈盈笑開，掃了在座眾人一眼，“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暖玉自知世上自有高人在。今日能聽得這樣的音樂也算三生有幸。諸位請儘興，暖玉便先行告退了。”

蕭紀央點點頭：“姑娘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