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葬禮(1 / 2)

且歌行 夏小姽 3958 字 10個月前

鳳嬪之的葬禮本來是舉行得很低調,這也是鳳嬪之本人的意思。

然而,因為睿帝的微服祭拜,而在朝中掀起一陣猜測和議論。

鳳嬪之出殯前一日晚上,堇嬛正跪在垂頭靈前,看著黑色的棺木上那個大大的“奠”字,心上痛成一片。然而,這幾日卻從未在人前流過一滴淚,隻是始終鬱鬱的樣子,冷靜有度地處理各項事物。

這時靈堂的門被人推開,堇嬛轉過身便看到顧乾領著一著黑色雲紋的人走進來。那人同顧乾一般年紀,周身透著一股不容侵犯的威嚴。目似深潭,閃著著矍鑠的光,讓人不敢輕易直視。五官算得上端正,透出些年輕時的俊朗儒雅。

“堇嬛,你先出去吧。這位……”顧乾歎口氣,說到一半突然不知道怎麼解釋。

堇嬛卻突然想起鳳嬪之臨終前喚的那個名字,心中清明。起身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正準備出去。

“你叫堇嬛?”睿帝看著和鳳嬪之有七分相似的麵容,忍不住開口問道。

堇嬛停下腳步,恭敬地頷首點頭。

“你和你娘長得很像。”睿帝笑了笑,眼角疊起一些皺紋,使他看起來少了幾分威嚴多了分慈祥。

“嗯。”堇嬛不知道該如何答話,於是隻輕輕地應了一聲,站在那裡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睿帝微不可查地歎氣,然後走近擺在靈堂的棺木,布滿繭的手拂上棺蓋,竟然不可抑製地微微顫抖。

心中已是湧起了滔天巨浪,悔恨和傷痛,不舍和不甘。

十多年沒見,沒想到再見麵卻是如此光景。陰陽兩隔,生死兩茫茫。

“顰兒……顰兒……”睿帝低低地喚了兩聲,聲音的柔情被夜風吹散,隻留感傷,讓聽的人莫名傷身。

他將臉貼在棺木山,手掌在黑色泛著暗啞的微光的棺木上來回摩挲,輕柔細致,像是在撫摸愛人的臉龐。眼中的淚水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順著臉上的溝壑濡濕了整張臉,換了個姿勢將額頭抵在棺木上,肩膀止不住地顫動。

堇嬛和顧乾並排站著,看著睿帝如此失態的樣子,眼中有些泛酸。

顧乾彆過臉,突然有些害怕看到睿帝此刻深情的樣子。

這隻會讓他愧疚和自責,讓他看到自己同這個人的差距。他此刻終於有些明白,為什麼鳳嬪之可以這樣無怨無悔地默默愛這個人十多年。

因為蕭桓玄的愛比他想象的深的多,重的多。

沒有因為分離而減退半分,沒有因為時間而褪色絲毫。

顧乾突然也很想知道,當年他拋下她離開的真正原因到底是什麼。隻是為了皇位麼?

“堇嬛啊,對不起……”顧乾突然低聲說。

堇嬛將眼角的一點淚痕擦去,有些詫異地望向顧乾。他隻是看著睿帝的身影,眼裡劃過一些堇嬛讀不懂的情緒。

“父親……”

睿帝此時已整理好儀容,臉上又恢複了剛來時的樣子,緩步走過來:“堇嬛,可以陪我出去走走麼?”

堇嬛抬眼看向麵前這個高高在上的睿帝,此刻隻是一個失落了摯愛的老人。他臉上落了笑意,眼裡卻藏滿了深重的悲哀。

堇嬛側過頭,見顧乾也點頭,便恭敬答道:“是。”

昏黃的燈光在白色的幡布映出那一跳一跳的火苗,連續了兩三日的暴雨剛平息不久,空氣中還殘留著雨水混合泥土的味道。帶著些熱氣的微風並不能帶來多少涼意,隻是將荷清院裡的荷香送到人鼻中,好歹有些神清氣爽之感。

“荷花倒開得好。”睿帝走在前麵,看著夜色掩映下那一池不知什麼時候早已綻放了的荷花。

白色粉色相互輝映,娉婷嫋嫋,亭亭玉立。碧色的葉托著白色粉色的花,時不時從中竄出一截鮮嫩的蓮蓬。薄薄的月光如紗如煙地籠著一池馨香,如夢似幻。

月光下,荷塘邊,香風裡。

何其相似的場景,隻是記憶中那人卻永遠回不來了。這是不是就叫做,物是人非?

“那時候你娘才十五六歲,在采蓮蓬的船上淺淺笑起來的樣子,比那一池新放的荷花還要招人喜愛。”睿帝仰頭看著那半輪月亮,臉上寫滿懷念。

“娘從來沒有同我說過她的過去,那時候,她應該是快樂的罷。”堇嬛看著那一池盛放的荷花,想起不久前還說過要陪她一起來看荷。

睿帝歎了口氣,點點頭,看向堇嬛:“是啊,快樂得不像話。就好像這世上沒有什麼值得悲傷,整日整日笑得神采飛揚。”

堇嬛忍不住想象鳳嬪之當年的樣子,心裡總算好過了一些。原來娘的人生,曾經也那般美好燦爛過。

“堇嬛啊,你同你娘樣子有七分相似,性子卻似乎相差太遠。”

隔了許久,睿帝突然感歎道。

堇嬛有些不解地看向他,睿帝卻拍拍堇嬛的肩膀笑了笑:“你娘是很樂觀的人。天真善良,溫柔明媚,真正的水樣的女子。”

“是啊。我娘……”

“你娘一定希望你過得好,所以你也不能太傷心了。死者已矣,隻有你過得足夠好,顰兒才會安心啊。”睿帝自顧自地走到前麵,往院門外走去。

堇嬛看著那個黑色的背影,有些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