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扼製住心裡頭的欲念,他突然有些好奇,好奇那隻膽子丁點兒大的貓,是如何哄得裴家那個貪嘴又愛裝可憐的小屁孩。
想來同撞見他殺人那日的大氣都不敢出涇渭分明罷。
樊封的眼中劃過刹那間的滿意,嘴角的弧度被刻意壓住,連寡淡的語氣都不讓人品出端倪:“做的不錯。”
下屬不敢多言,但還是沒止住好奇心,目光悄咪地在圖中女郎上掠過一瞬。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有些許眼熟,仿佛曾在哪裡見過般。
但這個念頭剛出來就被他按下去了,畢竟能讓主上掛念的畫中仙女,他如何有福分窺見真容呢。
這樣想著,他剛準備問問接下來的任務安排,可一抬頭,就被眼前的景象驚住。
不受控製地瞪大了眼睛,他錯愕地喉嚨都發不出聲音。
等等,剛剛王爺是不是笑了?
是在笑對吧!絕對是笑了!
震驚大踏步過去,雞皮疙瘩又急匆匆蔓延全身,老實人也不敢多出動靜,著急忙慌地就溜了。
一出門,就看見等了自己很久的同僚從另一邊走過來。
對方手裡還揣了隻雞腿,正邊吃邊含糊不清地問:“怎麼一副見鬼的樣?”
吞咽一口,連帶著方才見到的一幕悉數咽下去。
他想了想後,認真回答道:“王爺他,好像中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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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東方,黃鸝啼春。
荊微驪坐在四四方方的八腳凳上,纖細的雪腕小幅度地搖晃,食指與拇指的指肚捏著柄團扇,慢悠悠地給自己送風。
她自幼便體質特殊,同一時令下要比旁人更懼熱,每每挨到春夏,總是扇子不離手。
加上女兒家愛美的天性,扇麵的繡紋花色也各不相同,從九轉鳳尾蝶到姹紫嫣紅的山茶王,看得人眼花繚亂。
一炷香前,她同父親說了與章蘭儘退親一事。
父親的反應在意料之中,除卻不可思議,更多的還是不解和疑惑,實在是不明白這場談妥好幾載年歲的婚事是哪裡惹到了她,竟然一聲不吭地就猛地要說退親。
被她一句話頭疼了好久,荊太師腦袋難受地都坐不住,隻說讓她再考慮考慮就先出門去院子裡自己冷靜去了。
“我哪裡需要考慮呢……”無奈地長歎一口氣,她放下團扇,紅唇不自覺嘟起丁點兒。
心覺坐等得無聊,她把雙腿的膝蓋並在一處,雙腳卻不安分。腳後跟緊貼地麵,腳尖抬了起來,自娛自樂地左右亂晃。
很快,荊太師拂著寬大的袖口從外麵回來了。
不等她說話,荊太師就皺著眉先一步開口:“阿驪啊,你若是覺得蘭儘那孩子近日來公務繁忙冷落了你,你大可以同父親說,父親去替你教訓他,可不能動不動就把解除婚約拿出來說嘴。”
聽完父親的話,荊微驪無力地笑出來。
感情父親竟然隻把她深思熟慮許多日得出來的想法當成了女兒家耍脾氣的說辭,還覺得她之所以這樣說是沒有被章蘭儘哄著供著,她是那麼幼稚又意氣用事的人嗎!
怕父親再說出來什麼越想越歪的話,她趕忙說:“爹,您真的想錯了。並非是女兒耍性子,是多番考量下,那章蘭儘實屬算不上良配,女兒不願嫁了。”
荊太師愣神,連著眨了眨眼,麵上一股不符合他這個年紀的清澈:“為何如此說?”
畢竟也是自己從小看到大的孩子,突然聽到有人這麼駁擊他,心裡麵多少還是有些不太舒坦,但更多的還是懷疑。正是因為知道自家女兒不是擅長言謊的性子,他才心底更為發惑。
深吸一口氣,荊微驪在短暫的無聲中做好了決定。
小小的拳頭攥在膝蓋上,眸光堅定,她緩緩吐字:“父親,我接下來說的話您聽了可能會覺得難以接受,但句句屬實。”
難得在這張素來嬌氣的小臉上看見如此正經的模樣,荊太師也意識到了之前的嚴重性。鄭重地點點頭,便聽見自家小女兒輕描淡寫地說出來一大堆話。
他竟不知,那表麵光風霽月的章蘭儘,私底下竟然如此不修邊幅!
不僅在一年內就要了四五個婢子的身,甚至其中兩個都前後懷上了孩子,按理來說既然有了孩子那就應該好生養起來日後做個妾室,可這章蘭儘不僅不做如此打算,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就將人活活虐待致死。
實在是可惱可恨!
“父親眼下可知,我為何執意退婚?”一直細細觀察著父親的神色,隨著後者逐漸緊鎖的眉心,荊微驪心裡的石頭反倒是一點點鬆下來。
荊太師又問:“可這些你又是如何得知的?這可都是高門醜事,怎會輕易傳到你耳朵裡?”
有關章蘭儘的這些事都是她在夢裡用另一種方式親眼所見,可這個牛鬼蛇神的方式自然不能直接說。
盤想一圈,她清清嗓子,一臉淡定地信口胡謅。
“女兒上次去靈闌寺時又遇見了北越王殿下,是他看在您的麵子上特地告知女兒的。”
“至於他是如何得知,女兒羞於啟齒,沒敢多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