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微驪大赧,亮晶晶的瞳仁於黃昏的絢爛夕陽下格外惹眼。
仿若裡麵真藏著一隻可迷人心智的桃花妖精。
隻可惜,這隻桃花妖的肉身,卻不懂什麼勾魂的術法,反倒是因為男人的一兩句撩撥,腿肚子直發軟。
望著她逃之夭夭的背影,樊封啞然失笑:“先前怎麼不見你這麼怯懦……”
此般念頭一閃而過,他又後悔地捏住鼻梁尾部。
果然還是太激進了,不該把絨兔嚇跑的,要不然下次不知道得尋多少車蘿卜,才能將小不點再引回來。
懊惱染上眉梢,耳郭一動,他朝方才發出響動的方位看過去,語調平平,是不必多言的冰冷:“出來吧。”
照纓撓著頭發,訕笑而出:“主上。”
“讓你辦的事,可做了?”沒有追究她偷聽一事的罪責,樊封麵無表情地問話。
抓頭發的手猛得一滯,五官爬上星星點點的情緒:“已經查到那章蘭儘背後的人是啟國大皇子了,至於彆的,尚且時日。”
“你不必再查了,”樊封抬睫:“有彆的事需要你去做。”
“啊?”眨巴眨巴眼,照纓一臉懵。
男人肩寬腿長,金燦燦的霞光倒映出九尺黑影,偶有淺風吹動發絲,色澤極濃重的眸盯著地上的影子,他一字一句道:“從今日起,你進太師府,跟在她身邊,保護她。”
徹底傻了眼,照纓的嘴巴大張著,似是覺得不可思議。
沒有蠢到問這個“她”是誰,照纓僅僅是覺得離奇。雖說陛下為這二位賜了婚,可那嬌滴滴的美嬌娘怎麼看也不像是缺人伺候的,再說了,就她照顧人的那三兩下,還不知道會出什麼亂子呢。
更何況……
太師府還有個看見她,就恨不得衝上來踹兩腳的人。
沉默半晌後,她才生澀地問:“那屬下,應該怎麼進太師府?荊秋嫋不會放過我的吧?”
“自己想辦法。”丟下冷漠無情的三個字,樊封頭也不回地就走了:“本王隻看結果。”
照纓一臉菜色,紅唇張了又合,幾個模糊不清的字眼來來回回從牙關縫裡擠出來。
她鬱悶地抓了把頭發,原本被板板正正的馬尾立刻變得毛毛躁躁,年輕女子清澈的瞳仁裡倒映出天邊的孤鳥,越想越氣,最後索性就不想了。
去吧,也就是整日遭幾句奚落。
可若是不去,才是真的坐在原地等折磨。
唉,心裡有人惦記的男人可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
不覺間,自春狩過去已有兩日。
幾十抬的大紅木箱從王府送過來,密密麻麻的聘禮單子寫了七八頁,但據王府的管家說,這連三成都不足。
不出兩個時辰,北越王府的闊綽就傳遍了整個荷京。
到處都有人說荊家的小女兒好福氣,得了個最上乘的如意郎君。
“呦,都要成親了,怎麼還有功夫來看我?”
霍平蕪正笑吟吟地逗狗,抬頭就望見樊封提了隻燒雞走過來。
素色的荷葉包被穩穩丟到桌上,發出一聲悶悶的聲響。
其餘的,就是彌漫了滿院的誘人香氣。
瞅見是城東那家的招牌貨,霍平蕪立刻來了興致,丟開狗尾巴草就小步跑過來,一邊拆荷葉一邊說:“怎麼,來要你家旺財?我還以為你得了新歡就把人家忘了呢。”
冷冷瞥了他一眼,樊封道:“它什麼時候又改名了?”
利索地扯下一隻雞腿,霍平蕪忙著大快朵頤,隻含糊不清地說:“反正它來我這裡就叫旺財。”
沒理會他的獨裁,樊封慢條斯理地偏頭朝“旺財”看去,果然瞧見黑不溜秋的大家夥正美滋滋地朝他搖尾巴,看來想念回家很久了。
他單膝蹲下,大手在“旺財”的額上摸了兩下,嘴角難得瞧見一抹弧度:“看來你在這裡過得還挺滋潤。”
“旺財”不會說話,隻嗷嗷叫了兩聲,胡亂搖晃的尾巴扇出來幾陣風。
這隻狗他養了四年,若不是為了那隻從靈闌寺撿回去的貓兒,倒真不舍得送到霍平蕪這兒來。
收回手,他站起身,可不等開口,就聽見吃雞腿的人好奇地問:“說起來,我怎麼聽聞太師府的三姑娘是個自幼怕狗的,你確定要把它牽回去?、
“不牽回去,難道留給你耍?”
又乜他一眼,樊封取來頸環和繩索,拇指無意間擦過金色項圈最中間的寶石,上麵明晃晃地雕著“玄牙”二字。
這才是它真正的名字,是當年樊封翻遍了幾本典籍特地選出來的。
與那隻從靈闌寺撿回去的狸奴不同,這隻威風凜凜的xx犬是師父當年特地送的,還美其名曰說他性子太孤僻,萬一將來孤寡一生,身邊總要跟個能出點動靜的。
孤寡嗎……
樊封不自覺勾勾嘴角,心口升騰出一股暖暖的軟泉。
腦海中浮現她第一次見到玄牙時的驚慌,細細算來,樊封心裡也有些沒底。
“嗷嗚——”
想得正深,手背觸上一片溫柔,視線挪過去,才發現是這黏人的大犬正用腦袋蹭自己。
真是的,明明生得比誰都凶,卻是個身邊不能離人的。
他苦笑,牽繩索的手緊了兩分,已經下定了決心。
目送一人一狗離開,霍平蕪啃燒雞的動作慢下來,總覺得心裡空蕩蕩的,極為不適應。
默默放下雞翅膀,他看向守在院門口的小廝,挑眉:“手裡拿的什麼?”
小廝戰戰兢兢地走過來:“剛剛有人來送信,說是給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