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完酒,他還挑釁般問:“還要喝嗎?”
不理會他,荊微驪雙手抬高去拿銀盞,端在掌心中端詳了幾息,就跟慪著一口氣似的,一飲而儘。
“咳、咳咳——”
喉尖被辣得滾燙,她趕忙放下,不適地皺起眉頭。
耳邊是她斷斷續續的咳聲,樊封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一塊糖,貼著桌麵推過去:“吃這個,可以解酒。”
被辣得眼窩都紅了,荊微驪咬著牙沒有發出示弱的聲音,麻利地剝開糖紙,把四四方方的一小顆送進口中。
不算軟乎的糖被咬碎,果味的甘甜迅速彌漫開來,那股不適的勁頭終於和中和下去,她長舒一口氣。
等把糖咽下去,才抬起頭,不服氣地哼哼唧唧道:“現在喝不了,以後總能喝的。”
看不出來,這隻貓兒的好勝心這樣強。
樊封不動聲色地挑了下眉:“好,那本王等著。”
話音剛落,嘴角還沒收攏起的弧度驟然停滯。
好看的眉心皺成了一個明顯的“川”字,五官緊緊擰在一起,他發出一聲痛苦的悶哼,大掌急促地按出胸口,連呼吸都變得辛苦。
察覺到他的變化,荊微驪剛想詢問,就看見男人從座位上站起來,捂著心臟位置走到房中一隅,表情甚是難熬,像是在經曆蝕心之痛。
看清他隱隱滲汗的額角,她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出於擔心,她想要跟過去,卻被男人抬起的小臂製止在原地。
背對著她,樊封聲音沙啞低沉:“本王沒事。”
“王爺!”
門外傳來一聲巨響,正是匆匆趕到的耿唐。
進來後也顧不上向荊微驪行禮,他大步流星地衝向樊封,掏出一隻半個手掌大的小盒子,從裡麵取出一顆黑乎乎的藥丸,畢恭畢敬地遞過去。
待自家主子咽下藥,且眼神恢複清明後,他才繼而說:“藥剩的已經不多了,您還是得找個日子去一趟行宮……”
胸口處的疼痛漸漸消退,樊封鬆了口氣:“好了,你先退下吧。”
見他又成了這幅油鹽不進的模樣,耿唐一口氣憋在心裡,卻又束手無策。
臨到門口,他駐足又朝裡麵的嬌嬌貴女看了眼,眉心凝成小小的結,又下意識想起王爺自從遇見她後的各種行徑,心裡悄然有了打算。
待梨花木門重新關緊,樊封才緩步走過來,步履間,腰間的雕蛟黑玉偶爾跟著晃動兩下。
躊躇半晌,他試探地問:“嚇到你了嗎?”
荊微驪咬著下唇,緩緩搖頭:“你是中毒了嗎?
樊封頷首:“一些積年累月的毒素,很難根除了,偶爾會出來作祟,不巧這次被你撞見了。”
聽見他這麼說,荊微驪恍然,視線被方才他因痛苦而捏碎的木扶手吸引。
原來平日裡看著那麼堅不可摧的冷修羅,也有這麼一麵啊。
看出來了她的心不在焉,樊封還是忍不住失落。怕再惹她反感,他喊來了照纓,吩咐將其好生送回去。
沒有抗拒他的安排,荊微驪下了朱樓。
本來以為照纓隻會送自己到門匾下,可沒想到這高挑的女護衛竟然跟了自己一路。
到太師府門前,她發現照纓還沒有離開的意思,剛想開口,就望見她食指撓著下巴說,有些不好意思:“荊三姑娘,你缺侍女嗎?”
荊微驪一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
目光在麵前的女子身上打量了兩圈,才幽幽道:“你們家王爺的意思?”
乾巴巴地笑了兩下,照纓在心裡又把某位尊貴體麵的異姓王拉出來數落,指腹貼在護腕內側來回磋磨,感慨不愧是太師府長大的千金,當真的不好糊弄。
正為難要不要將樊封的考量全盤托出時,麵前的美人就開口了:“給我當侍女啊,也不是不行。”
照纓眼前一亮:“三姑娘放心,我本事大心眼實,而且特彆能吃苦,你叫我往東我決不往西!”
被她一連串的話逗笑,荊微驪歪頭問:“那如果我讓你往東,北越王殿下讓你往西呢?你聽誰的?”
還沒說完的滔滔長辭忽得頓住,靈動的瞳仁飛速一旋,她堅定不移地說:“當然是聽您的了,他樊封哪有您重要。”
幾乎是咬著後槽牙說出來一句話。
荊微驪美眸微眯,嘴角盈盈上揚,道:“這樣吧,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若是做不好侍女的活,那你就得回王府了。”
“奴婢一定不會讓三姑娘失望的。”照纓素來是個能屈能伸的身子,反應快,改口也快。
因著二人身量的差距,她垂眸看著荊微驪的小臉,心底某一處軟成了稀巴爛。
她好像懂了,為何樊封對她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