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嗖嗖的目光掃過去,樊封語調也裹著寒氣:“太師這是擔心本王婚後待令千金不好,先來警示一番?”
“老臣不敢,”頭皮開始冒汗,荊太師趕忙又道:“微驪是老臣膝下最小的女兒,自幼便是嬌生慣養,臣隻是怕,若她得知王爺是迫於無奈才求娶,她會傷心……”
“太師多慮了。”
懶得聽他說完,樊封幽幽打斷:“本王很喜歡她。”
在荊太師瞪大的眼睛中,樊封繼續道:“太師是父親,憂心兒女婚事本王明白,可太師也應該相信,如若不是本王有意,即便是陛下有那番意圖,也不會強迫。”
“既然太師已經挑破窗戶紙,那本王也就直說了,”清了清嗓子,他鄭重其事道:“自初次見麵,本王就很喜歡她了,說是一見傾心也好,見色起意也罷,總之就是喜歡。”
“此生,本王隻會有一個女子,而北越王府也隻會有一位女主人,即是她荊微驪。”
他語速不快,說出來的每一個字卻又鏗鏘有力。
他就是要讓荊太師以及長廊外偷聽的人知曉,最好恨不得讓全荷京的人知曉——
荊微驪,是會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灌養的花。
同荊太師分開後,樊封喊來耿唐和狄舒幾個,讓他們把醉倒在前院的一堆人安置好。
不相熟的就送回去,像裴少戈、白老將軍那類就直接安頓在客房。
而他,則是氣息難得不穩當的,邁著猴急的步子朝內院走去。
院中寂靜,寥寥音色皆是熟悉的。
他推開門,狠戾的目色瞪過去,照纓相當識趣,立馬就扯著青陽先走了,留下匆忙舉起團扇遮臉,又扮起賢淑貴女的荊微驪。
不知為何,明明先前在路上還焦躁難遏的心突然慢下來。得了緩和,樊封沒有急匆匆地趕到床榻邊上,腳尖一轉,先去拿了桌案上的合巹酒。
端著一隻酒杯,他緩緩靠近,空出來的那隻手直接捏住團扇的上沿,微微用力,扇子就被他抽走後丟開了。
那張嬌豔欲滴的小臉登時便映入眼簾,不知被哪路神仙深深鑿進他的瞳孔與心口。
“王爺……”被嚇到,荊微驪不自覺呢喃了聲。
嬌嬌柔柔的嗓音聽得樊封下腹一緊,連帶著端酒杯的手都跟著輕晃:“怎麼,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在怕本王?”
像是被小看了,荊微驪抿著唇,一副不願意被小瞧的賭氣模樣:“明明是王爺故意嚇唬我。”
被她的歪理弄笑,樊封滿臉無奈:“好好好,是本王的不對了,就是不知王妃可願給本王個麵子,喝了這合巹酒?”
說著,他把小盞又朝她跟前送了送。
荊微驪耳根熱乎乎地去接酒:“喝,當然喝。”
樊封拿起另一杯,沒著急引酒入喉,反倒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抿酒,一小口一小口的,生怕被辣到似的。
想起千燈宴上那次,他笑意更濃。
胃口徹底被吊起來,隱隱有按捺不住之勢頭。
可他沒想到,裝酒的銀盞才剛放下,門前就哐當一聲巨響,外麵的狂風被一股腦地送進來,緊接著還跟著一句氣勢洶洶的狠話。
荊微驪錯愕地站在原地,忍不住心想:哪有洞房花燭夜來尋仇的!
剛這樣想著,北越王殿下的仇家就亦然等不及衝過來了,手裡的刀映射出寒氣,刀尖鋒芒畢露,直指樊封的眉心。
荊微驪感覺腰間覆上一隻溫熱的大手,還沒反應過來,就被男人扯進懷裡緊緊護住。
透過微小的縫隙,她看見他隻用一隻手就卸掉了那人的武器,甚至還廢了他的手。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她不是行價,根本不知道這人是怎麼做到的,而且因為劇烈的震撼根本發不出聲音,隻能不受控製地瑟抖著身子,又朝他胸口處縮了縮,耳邊儘數是仇家的哀嚎。
“彆怕。”
頭頂傳來男人安撫似的聲音,荊微驪抬眸,迎上他的雙目,心臟頓時平靜下來。
這次,她終於看清了,來找堂堂北越王殿下尋仇的此刻,竟然是個看起來約莫十五六的少年。
樊封顯然也是意外的,摟人的手戀戀不舍地鬆開,一隻腳踩住那把刀:“真沒想到,溫彪千挑萬選送來的,是個娃娃。”
“你才是娃娃!”少年忍著劇烈的痛楚看過來:“你這種道貌岸然的混人,有什麼資格說溫大人的不是!”
樊封眉尾一動,笑了:“罵本王‘怙惡不悛’的數不勝數,‘道貌岸然’你倒是第一個。不過可惜了,這句話更適合溫彪,也不知道你究竟是怎麼被他坑騙來的。”
少年瞪著他:“我是來替父親與伯伯們報仇的,他們都是死在你的酷吏折磨下的冤魂!”
應是心中有怨氣,少年的嗓門撕心裂肺地扯著,給樊封身後的荊微驪驚得心跳一浪高過一浪,出於驚慌,她不假思索地扯拽住樊封的袖口一角,布料都被抓皺了。
感受到她的力道,樊封心覺憋屈。
他什麼時候施加酷吏了?
虧他故意設局,本以為這次能引來兩三個溫彪的心腹,沒想到老狐狸心眼有九個洞,竟慫恿來了個不明是非的臭小子。
不想掰扯,他喊來人把這小子拖下去,畢竟還有更重要的人在等著他安撫。
臥房內重歸於寂靜,樊封一聲不響地握住荊微驪的手,音色沉下去:“這次,可是真的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