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諗安是怎麼想的,穆雲之不清楚,但眼下的確需要儘快按照計劃,前往王府營救陶兒,再帶上行李離開這座山。
這幾日的閒雲野鶴生活過得習慣,多虧白小棠的到來點醒了他,再這樣散漫下去,穆家的人遲早會找過來。
他定一定神:“對對,我是該教你習武了,午後你在林中等我。”
之前不教歲諗安習武不是不想,而是顧及他傷勢未愈,讓他習武難免有些不近人情。
穆雲之說罷轉身離去,而歲諗安盯著那倒在血泊中頭身分離的山雞,神智早已飛到九霄之外。
用過飯後,兩人圍在一片竹林之中,歲諗安手中多了一根竹竿。
穆雲之指著自己的胸口:“你的傷口已經痊愈大半,但是現在我們試試練武,你用這根竹竿刺我,若是刺中了,就說明你有武學根基,若是沒有根基,我們再學彆的。”
說罷,他就抬手,示意讓歲諗安動手。
少年猶猶豫豫,隻慢騰騰走上前,用竹竿輕輕敲了他一下。
穆雲之:“?”
歲諗安:“我碰到了。”
穆雲之:“……這當然不算。”
歲諗安:“可是我舍不得打你。”
穆雲之:……
少年心疼他忽然是一種溫馨的表達情分的方式,但現在可不是他們該摟摟抱抱感動師徒之情的時候。
穆雲之高聲道:“你若是做不到傷我,從此以後,也就不必跟我習武了,我自己去王府找人,你在家好好養傷吧。”
見眼前的公子比平時多了幾分身為老師的嚴肅,歲諗安沒了辦法,隻能依照他的指示,再次飛撲過來。
可是這軟趴趴的竹竿還沒靠近,就被穆雲之一指擊得脫了手。
歲諗安險些沒站穩,低頭看,自己的雙手已變得紅腫。
穆雲之替他撿起竹竿,回過身子道:“你若是完全碰不到我,恐怕我也教不了你什麼了,諗安,來日你若遇到敵人也是這般怯懦,該怎麼與我一同進入王府?”
歲諗安身形一顫,眼神變得堅定。
穆雲之見他終於有點認真樣子,這才將竹竿重新丟給他:“再來。”
他以為少年不是什麼習武的料子,然而恰恰相反,少年學得飛快,功力突飛猛進,手中竹竿飛轉,連續敲擊數次,下一秒,就如一朵雲一般消失無蹤。
但穆雲之早有準備,輕功一躍就錯過了徒弟藏在暗處的攻擊。
往返數次,歲諗安已經動作吃力,握著竹竿的手背滿是汗珠。
穆雲之當年就是這樣在師父的教導下摸爬滾打過來的,但每個人的情況不同,見到少年如此疲憊,怕這番高強度的極端模式容易打擊一個初學者的積極性,便遲疑地走上前:“是我太過心急了,沒顧及你身上還有傷,要不要回竹舍休息下?”
可他話音方落,黑影已經襲來。
一擊被穆雲之極速躲過,再來一擊,這次的速度比方才似乎快了一點。
雖然很微妙,但他還是感覺到了少年的變化。
“很好,你要記得,天下武功,唯快不破,你速度越快,敵人的眼睛越是追不上你,反應也會更遲。”
說時遲那時快,轉眼之間,歲諗安手中的竹竿路數開始發生變化,二人扭轉了幾個回合,穆雲之使出的力都被迫無意識加強了。
偏在這時,歲諗安的出擊又慢了下來,突然道:“公子,我累了。”
穆雲之微怔:“是嗎。”
少年已經汗流浹背,氣喘籲籲,脖頸泛紅,似乎體力早已到達極限。
穆雲之看了眼烈日的位置,意識到已經過了兩個時辰,沒想到一個重傷未愈的少年,竟然能與他堅持這麼久。
他點點頭:“該休息了,回竹舍吧。”
可就在他剛剛轉身之際,一根竹竿極快刺中他的胸膛,久久維持這個姿勢未動。
歲諗安:“公子,這次我刺中了。”
穆雲之眼中閃過意外,但很快便露出一抹微笑:“沒想到你居然在這時偷襲我。”
他凝視著眼前的少年,心道此人能夠利用言語讓他分心,絕非等閒之輩,若是以後多加調教,未來定會有一番作為。
歲諗安眨眨眼:“那,這次算我刺中嗎?”
穆雲之輕笑:“是我分心了,我本以為是你的心亂了,沒不曾想到頭來,亂的竟是我自己,你果然是個習武的好苗子。”
歲諗安抿唇一笑。
*
兩日後。
王家燈火熄了大半,下人們提著燈籠巡邏,忽然之間,看見天空閃過一道黑影。
定睛一看,似乎是個滿身染血、背著刀的刀客。
掌事的女管家平時司空見慣的東西多了,卻從未見過在三更半夜殺意如此重的殺手,頓時想喊出聲,卻未等出聲,就被一顆石子擊暈。
接著,刀客便直衝襲來,近身劈倒了剩下的仆從。
掌燈嘩啦啦掉落一地,驚醒了正在樹上沉睡的麻雀,成群結隊飛上天空,落荒而逃。
刀客捂著染血的傷口,一瘸一拐走到最近掛著活鎖的屋子,打開一看,發現是個柴房,便尋個角落坐下,試圖止住身上流的血。
就在這時,他聽見屋頂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
似乎是有人來了。
刀客先是迅速將柴房的門關上,而後立刻坐在原地不動,再透過門縫悄悄一看,竟然是兩個蒙著麵的男人從上麵跳下。
走在前麵的那位眉眼清秀,身材纖細,背上係著個精美的琵琶,腳步如同秋燕點水,衣袂飄飄,仙風道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