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恒注視著臥在床上的顧聆音，雪白的脖頸似乎一擰就斷，他俯下身，此刻顧聆音其實和凡人時期的顧聆幾乎沒什麼差彆。

她為神時，總有一種高高在上之感，想到這裡，他覺得傷口似乎又被撕裂開來，隱隱作痛。

綏恒那雙寒涼的手撫摸上了她的臉，幻境裡隻要他不想，她就永遠醒不過來。殺掉她，他在心中告誡自己，否則這個女人清醒過來時，他就會被殺死。

綏恒隻是低了頭，始終未動，那雙手移到她如花瓣般的唇上，被他摩挲了幾下，變得更加紅潤。

他站在那裡，教人捉摸不透他在想些什麼，綏恒自己也不明白，他應該恨顧聆音才是，明明此刻是殺掉她最好的時機。

*

接下來幾日，顧聆音都未曾踏出過閨房一步，自然也就未曾見到綏恒，不過秋頌到底替她打探著，隻說一切如常。

這日用過早膳，顧聆音聽見侍女說顧老爺回來了，雲娘自然也就允許她出了閨房。

顧聆音去給顧老爺請安，坐在紫檀木雕花椅上的顧老爺有幾分不怒自威，他膝下隻顧聆音一個女兒，是以多有嬌縱，不過顧聆音猜到雲娘已將她去香山的事情說了。

“聆音。”顧老爺端著茶盞等她認錯，顧聆音到底也很快認了錯，在顧聆音發誓不亂跑之後，顧老爺又提起讓顧聆音招贅的事情，畢竟顧家偌大家財又隻得一個女兒。

顧聆音聞言卻有些不自在，“哪裡有那麼容易，願意招贅的人多是些貪圖錢財之輩。身家清白的人多是不願意的。”

顧老爺想了想也是這個理，又轉了話頭：“聽雲娘說你還帶回來一個人。”顧聆音含糊應著，她覺得顧老爺應該不太喜歡綏恒，雖說綏恒救了秋頌，顧聆音還是覺得他身上有些讓人捉摸不透的古怪的地方。

“他恐怕傷還沒好全，等他養好傷我再讓他來見爹。”顧聆音推脫道，於是顧老爺並未再說什麼，隻是讓她回去。

顧聆音一出了顧老爺的院子便去見了綏恒，他的院子裡並未有什麼侍女，恐怕雲娘想給他安排被拒絕了。

“顧小姐來做什麼？”綏恒坐在院外的石桌上，依舊是極淡的口吻。顧聆音下意識覺得不對，隻是又一瞬間恍然，“綏公子的傷好了嗎？”

“問這個做什麼？”綏恒有些隨意道，顧聆音想了想還是解釋了幾句，“畢竟這傷是為了救秋頌所受，我自當關懷。”

於是綏恒又笑了，“顧小姐還真是……”他並未再說下去，“好多了，過幾日便能痊愈。”

顧聆音今日穿了一身淺紫色齊胸襦裙，魔的嗅覺敏銳能聞見她身上香粉的氣息，甜而不膩。

綏恒目送顧聆音出了院門，他到底還是沒能殺了她，顧聆音見綏恒的目光落在她佩戴的玉佩身上，便取下來送給了她。

不是尋常模樣，上麵雕了幾朵杏花，綏恒摩挲著玉佩，最終，那玉佩在他手上碎成了幾瓣。

她不喜歡杏花，這是綏恒在闖進梵音殿才知道的事情，外麵是層層疊疊的芍藥，被人精心護養。

在顧聆音又一次睡熟之後，綏恒看著床榻上的人，他撩起她的一縷頭發把玩，待到玩夠了，這才附身將手伸向她的脖頸，她甚至不會有什麼痛苦，他如此想著。

隻是到最後，他又鬆開了手，這樣她未免死的也太輕易了，他在心底對自己說。

*

綏恒極少夢，隻是這一次，他夢見從前顧聆音還是凡人顧聆的事情。

山洞外雨聲沉悶，幾乎是立刻他想起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顧聆，不還是叫她顧聆音罷，那是她第一次主動吻他，於是他將她抵在山洞的岩壁上，回以更激烈的吻。

此刻他站在一旁，神情漠然，自己以前還真是個蠢貨，被這神明三言兩語就勾的失了魂。

顧聆音望著他，綏恒的眼神有些濕漉漉的，似乎分外惹人憐愛。“不喜歡嗎？”

“沒有。”她罕見的說了謊，不過她還是刻意盯著對方，她當然知道檀樓那些女子是怎麼拉攏那些客人的，她隻是有些意外那高傲的魔竟然會……

於是他又俯下身，顧聆音看見他一頭柔軟濃密的頭發，神色晦暗。

綏恒看著幾乎是想要發笑了，顧聆音倒還真是會演。

他看見她雙手環上從前自己的脖頸，朱唇吐露出毫無真心的話語，而自己卻因此飄飄然，他以為顧聆音是真心喜歡自己。

綏恒就這樣漠然看著，他知道自己改變不了什麼，隻是女子嬌媚的吟哦卻怎麼也揮之不去。

他好像又變成了自己，懷中人是顧聆音。他聽見自己乾澀的聲音，“你到底是凡人顧聆還是神明顧聆音？”

她伏在他的耳邊，聲音溫柔繾綣道：“你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