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隻有他們知道的秘密之地,這個女人卻來了。上次來了,這次也來了,還攪亂他的事,這裡是他的領地!他氣得骨節咯咯作響。
“錦離,向天不是那樣的人,他隻是說話氣你,也氣我……”夏暖暖被錦離拉著跑,在竹林裡穿梭。
“我不需要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錦離一直拉著她跑,跑到氣喘籲籲,才停止,“暖暖,和我走,我帶你去長安。”
夏暖暖甩開了她:“我不會去的。”
“可如果你留在這裡……”錦離十分不安,“暖暖,我要對你負責,我不能把你獨自留在這裡。”
“你對我負什麼責?”夏暖暖連連搖頭,“那不過是一個錯誤,是山精作祟。”
“你把情蠱給了我,這是你愛我。”錦離望著她,一臉篤定,“這就是愛情,你一直想知道是什麼的愛情。”
“不可能!”夏暖暖大聲駁斥道,“那是個意外!向天才是我愛的人!我和他的感情根本不能僅用世俗的愛情來評斷,我和他之間,有比愛情更重要的感情存在!”
“那又怎樣呢?你不是說,隻有相愛的人成親才能幸福?”錦離並不打算放棄,步步緊逼,“你剛才真的願意嗎?你能忍受他那樣對你嗎?你愛他嗎?”
“為什麼不可以?他是我丈夫,我是他妻子!”夏暖暖也不甘示弱,“他高興我就高興!他愛我我就愛他!”
“我不允許!我不能讓我愛也愛我的人,委屈自己和彆的男人在一起!”錦離緊緊抓住她,“跟我回長安吧,暖暖,我會和你建造女兒國,女子可以和女子相愛,女子也可以追求想要的生活!”
夏暖暖使勁把自己的手從她手裡抽出來,大聲道:“錦離,你不要再執迷不悟了!”
“你說的女兒國,根本不存在!”
她的話如一桶冰水,澆在錦離頭上。
“即便女孩子喜歡女孩子,最後她們還是嫁人了!那裡的破廟早被拆毀,還曾被一把火燒了,原來不是什麼神明曾經保佑,而是,一種病!驅邪,吃藥,甚至打一頓,就好了,然後她們繼續嫁人生子。從無例外。”
夏暖暖告訴她:“有的人病得輕,男孩子女孩子,她都可以喜歡,有的人病得重,隻喜歡女孩子,但最後她們都被治好了。”
“你也覺得這是一種病?”錦離苦笑,又覺得可笑。
“我們隻是生了一會兒病,或輕或重,很快就會好了。”夏暖暖告訴她。
“我確實曾想去長安,”夏暖暖說,“長安很大,大唐很大,你的世界也好大,好寬廣,你的思想太先進了。可我隻有這一片寨子,我生活在這裡,我的父母,我的家族世世代代生活在這裡,寨主就是最大的官,大唐的官員來這裡管轄,我們都不認他,我們隻認寨主!”
“一個外族人懂什麼呢?隻會高高在上把我們當未開化的野蠻人,叫我們蠻夷,南蠻子!嘲笑我們這裡物質貧乏,吃得不如官家的豬狗,笑我們山路崎嶇,像被一群扔到山裡自生自滅的動物,說我們是受了什麼樣的懲罰才會投胎在這裡。”夏暖暖想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卻笑不出來。
“長安來的官,要麼什麼都不懂就對這裡一頓瞎指揮,要麼就和你爹一樣什麼都不管,隻當做來采風來玩耍,根本就不在乎我們過得怎麼樣。”她滿麵是淚,“你和以往那些官家來的不同,你沒有看不起這裡,你連衣服都是自己洗的,這讓我很新奇,我第一次見到官家小姐和我們一樣,要自己抱著木盆在溪水裡洗衣服。”
“你說這裡山清水秀,神秘自然,純樸無欲,得天地日月精華,你喜歡這裡的民風民俗,喜歡我的首飾和裙子……所以我親近你,你說你的長安,我很向往,你的那些新奇想法,你的一切,我也覺得很新鮮。”夏暖暖深吸一口氣。
“可也僅僅是覺得新鮮,”她看著她,“夢醒了,各走一方。”
“我對你而言,僅僅是新鮮?”錦離眨著眼睛,不讓淚水從眼眶裡滴落,一臉不敢置信地問。
你吻過我,還種下了情蠱。這一切,難道不過是新鮮?
“你對我難道不是一樣嗎?”夏暖暖反問,“你可以接受一時在這裡,但不可能一生在這裡。在這裡一生對那些長安來的人而言,是忍受,是煎熬!是坐牢,是被貶!而我一生一世在這裡!祖祖輩輩在這裡!忍受?好像我們是牛是馬,在你們這群高傲的長安人眼裡,這裡什麼都不是!”
“那我留在這裡!我陪你一起留在這裡!”錦離信誓旦旦。
“不會的,”夏暖暖搖頭,“寨主不留的人,在這裡根本無法生存。錦離,你是女孩子,假使你是男孩,我從一開始就會遠離你!你們外族來的男人沒幾個可信,用一些綢緞,首飾,香粉騙女孩子,留下一段風流韻事後就走,你不覺得你和他們很像嗎?隻是你是女孩子罷了。”
“我在你眼裡竟是這樣不堪?”錦離心在滴血。
“我相信你是好人,但,我們到此為止吧。”夏暖暖顫抖著手,把她送的玉佩還給她,“我出來就是為了跟你說清楚,我們隻是在山上撞了邪祟,生了病,之後一切就會正常,我會和向天成親,你也會嫁給彆的男子。”
“你我之間,是一個短暫的邂逅,我把情蠱給了你,是因為山精作怪,始料未及。你有更廣闊的天地,你有讓我震驚的新思想,可我的生活和你不一樣,結婚,生子,我們一代一代都是這樣。”夏暖暖顫抖著嗓音,“向天對得起我,我不可以對不起向天。若換成彆的男人,我早就被吊起來毒打。”
“那你就舍得對不起自己?”錦離問。
“我很好,我不能沒有他,”夏暖暖咬了咬唇,告訴她,“愛有很多種,我不知道自己對他是哪一種,但我知道,如果讓他傷心,我會心痛。這也是愛。”
“那我呢?”錦離顫抖著,終於還是忍不住落下淚,“那你對得起我嗎?”
如果我傷心,你也會心痛嗎?
“我如何對不起你?”夏暖暖也淚眼朦朧,她很無奈,“又如何才是對得起你?”
錦離答不上來,也隻是默默抽泣。
她們擁抱著,無聲地哭了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