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愛情,什麼新的天地,她隻希望她活著。
不久後,錦離削去長發,出家為尼,青燈古佛,不沾俗塵,清冷一生。
***
冬日,有雪。
長安熱鬨的街市上,夏暖暖的靈魂穿梭在燈會中,人來人往,確實繁華,但繁華的是長安,不是她自己。熱鬨是彆人的,她什麼也沒有。繁華的場景看多看久了,孤寂的人隻會被更大的孤寂包裹。
“暖暖。”
她聽到有人叫他,身子一抖,不敢回過身去。
“你可真叫我好找。”少年溫柔淺笑。
她這才敢回頭,見他撐一把傘,站在燈火闌珊處。
他還是那麼年輕,明媚,身形勻稱,不似生前瘦削,他笑著說:“暖暖,跟我走。”
夏暖暖卻是老婦的模樣,她啞著嗓子,壓著內心的悸動,忍住眼淚:“可是寨子的規矩,我死後隻能當孤魂野鬼,漂泊無依。”
“那是寨子的規矩,不是我的規矩。”向天想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可那麼艱難,他撐傘的手抖了抖,哽咽道,“我的規矩是,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
她心中潰不成軍。
“你不恨我?”
“我為什麼要恨你?”
“因為我無情無義。”
“你對我無情,但有義。”
夏暖暖聽到無情一詞很傷心,忙說:“我對你並不是無情,情有很多種,愛也有很多種。”
“可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向天微笑著,眼神有幾分黯然。
她沉默,又落淚,顫抖著肩膀答:“我希望可以愛你,我希望配得上你的愛。我希望能給你想要的情和想要的愛。若有來世,讓我來愛你吧!全心全意愛你,不論你愛不愛我,我都會無怨無悔愛你!”
“你有這份心就足夠。”他笑了,“我們走吧。”
夏暖暖望著腳下的長安,抽著鼻子。
“你……舍不得她嗎?”向天問。
“她看上去很好,”夏暖暖道,“雖然沒有丈夫和孩子,但她的哥哥在朝為官,如日中天,她在庵裡有人照料妥帖,侍奉神佛,一身清淨,就像我們那裡的女祭司一樣。”
“那也應該是很好的。”
“嗯。”
“走吧。”他伸出手。
她接過。
他們的手碰在一起,她蒼老的靈魂,頓時變成年輕時的模樣。
錦離是長安的貴族小姐,夏暖暖深信,她的生活,該是很好的。
“我們走吧,向天。”
***
“山的外麵是什麼?”在夏暖暖還是小跟屁蟲的時候,她和向天躺在草地上,指著連綿的群山,她纏著問向天。
“是山。”向天答。
“那山的外麵的外麵呢?”
“還是山。”
“那山的外麵的外麵的外麵呢?”
“依然是山。”
“那山的外麵的外麵的外麵的外麵呢?”
“是山,是山,還是山!”向天被問煩了,心想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煩的丫頭片子。
“那……總不可能全部都是山吧,”夏暖暖很委屈,“難道世界上隻有山?”
“山之外當然有彆的,”向天也有些憧憬,“山的外麵有很多大城市,大唐最大最繁華的城市,叫做長安。”
“長安?那長安遠嗎?”夏暖暖眨了眨好奇的眼睛。
“很遠很遠,”向天告訴她,“但遠不要緊,隻要有路就可以去,”他明媚一笑,指著長安的方向,“等大了,我想去長安看看。”
“那我也要去。”夏暖暖一臉欣喜。
“你去乾什麼?”向天一臉嫌棄。
“聽說長安有很多好吃的東西!”
“就知道吃!”
夏暖暖忽然想起,她是在那個時候知道長安的,並且對她充滿了憧憬。想去長安看看,看看之後呢?
“走吧,我們回南召。”向天的聲音把她從回憶中拉回來,她走過去,兩人同撐起一把傘。
長安的雪冰冰涼涼,飄在少年的鼻尖,向天環顧四周雪景,停下了腳步,有些欣喜:“南召氣候濕熱,從不下雪,這是我第一次見到真正的雪。雪,原來真的很美,會讓人的心情變得寧靜。”
“長安有雪,還有燈會,”夏暖暖道,“如果你喜歡,可以多留一會兒再回去。”
向天搖了搖頭,一臉溫柔:“我忘了不知是誰對我說過,雪化了之後,會變成水,沒有哪裡的水,比南召更清澈。我,一定要回去。”
他們最後望了一眼長安,然後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