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妖婦!竟想在我死後蠱惑我?我寧願下地獄,灰飛煙滅,也不願意聽你講半句廢話!什麼去惡向善?你以為你是善?我要是活著,必然奸你、辱你、打你,讓我的將士們一個一個輪流把你上過!吃你的肉,飲你的血,把你的骨頭拿來當鼓槌。我詛咒你,詛咒你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那亡靈惡聲痛罵,周身散發的邪惡讓人發抖,不敢上前。
“畜生!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死不悔改的劣徒!你竟敢這樣說話!爺爺我……”阿三擼起袖子就要上前。
“不過是幻影,”小仙女心情氣和道,“已經過去的事。稍安勿躁。”
“妹妹!我當你隻要為我方戰士的亡魂祈福就行,想不到還要受這樣的委屈。”阿三一臉心疼,“那些東西不知好歹,看來我以後殺敵要徹底,直接讓他們魂飛魄散!”
“還是那麼容易衝動,”小仙女無奈道,“我若是你,早不知被氣死多少回。”
幻境顯現的畫麵裡,少女並未被他的言語影響到半分,依然恬淡祥和。
“那麼,我便遂了你的願,再殺你一次。”她依然柔聲細語。
“上天有好生之德,生萬物而憐憫,環環相扣,生生不息。就像兔子吃草,獅子吃兔子,獅子死後滋養大地,又長出草,周而複始。開天辟地之初,世界就是混沌的。沒有絕對的清,也沒有絕對的濁。”白素弦娓娓道來。
“我不是你口中的善,是我子民所盼的善,然我們說的惡,是同樣的惡。殺生,虐待,嗜血,暴力……我並非為了殺你而殺你,也不是為了仇恨和報複來殺你,更不是為了勝利要殺你,我是為了斷絕你的惡、讓你不墮惡道而殺你。”白素弦聲音柔和,眼睛清澈。
她說著,將他的怨恨、詛咒和不甘凝聚成形,亡靈大笑,他恢複了以往的身體,又有了活著時的實感和快樂。
他迅速撿起路邊的刀。“你這個,下賤的女人!”他罵著,揮刀向她砍去。
但她一個轉身奪下他的刀,快得完全看不見。
“你以為你能殺得了我?”他不屑,殺氣騰騰,打算反擊。
但下一秒,他被刀刺破,貫穿身體。
“怎麼會?你沒有任何殺氣?”他大驚。也覺察不到她的任何動作和招數。
白素弦背對著他,沒有憤怒,沒有殺氣,沒有殺人的狂喜,沒有勝利的喜悅,也沒有恐懼和驚慌。卻乾脆利落,一擊即中,直切命脈。
四人皆驚,個個滲出冷汗,他們知道她會殺他,但完全沒猜到她會什麼時候出招,也感應不到她任何的氣息波動。他們都是經曆過生死爭鬥的人,體會過徘徊在生死邊緣的恐懼,也感受過殺敵時的熱血衝頭、憤怒和狂喜。
感應不到對方任何氣息,便是置於暗處,無處可防。
眼前的少女,清清靜靜,無有情感,無有恐怖,無有雜念,利落迅速又悄無聲息地取人性命。
“我詛咒你!”
但亡靈的詛咒完全沒有用,不在她身上停留,更進不了她的心,那黑煙在她身上頓時被淨化。很快,他便消散了。
白素弦轉過身,雙手合十,對他淺淺鞠了一躬。
平靜清淨,沒有嘲諷的表情和話語,沉默,不言,不怒,不喜,沒有報複和戰勝他的快樂,也不為他冥頑不靈而嗔恨。心跳都不曾比之前快過一拍。
無情無欲,無有自我,不悲不喜,清淨清明,超脫生死,自由解脫。
若真要有什麼,便是對死的敬重,對生的憐憫,和對天地萬物的敬仰。
向天內心難以平靜,望著幻境中清淨清明的她,仙衣飄飄,周身微微泛光,像極了敦煌壁畫上的仙女,遠得像隔著天河,近距離見著,也恨不得對她恭敬跪拜,可望而不可即。
“無情無欲,無悲無喜,無怒無懼,無有自我。”阿三癡癡看著她在幻境中殺敵時的模樣,嘴角不自覺上翹,“我愛她的貪怨嗔癡和壞脾氣,也愛她的無情。並非冷漠麻木,也不是蔑視一切、自認清高的無情,而是明了眾生皆苦、世道皆難之後,超脫而出的無情。”
“此生若能娶妹妹為妻,是我最大的福分。”阿三眼中滿是對她的敬佩和愛慕。
也隻有阿三,才有資格和底氣,坦然地去說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