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觀音 可是,錦離,修仙就是,不管自……(2 / 2)

“你這樣不行啊,”耳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白素弦的身影飛在她身邊,溫柔笑著,“觀音要慈悲,扮上了觀音的相,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要有觀音的神,要用觀音的眼看世界。”

“白小姐?您……恢複了?”錦離看著成年少女模樣的她,問。

“嗯。”白素弦點頭。

“那個女人因為沒生下男孩一直被婆家看不起,百般苛責,她祈禱生下男孩,這樣婆家就會善待她。那個新婦明知丈夫花心,卻無法指責丈夫,因為丈夫會狠狠家暴她。那老婦,年輕時被買來當續弦,後媽難當,又不敢對他們嚴厲,辛辛苦苦養大兩個不是自己的孩子,老了後那兩個兒子隻想把她一腳踢走。”

“她們重男輕女,欺軟怕硬,短視,怯懦,這不僅僅是她們個人的悲哀,這是一個時代的悲哀。造就她們悲劇的不隻是她們自己,更有這個壓迫她們的時代。”白素弦憐惜道,“她們何嘗不想離開這樣的苦境?可世界之大,孤身一人,又能去哪裡?”

“你看這人山人海,這苦悶眾生,他們每一個心中都有悲苦。你聽,這麼多人的心聲,他們荒唐的經曆和卑微的心願。這麼多經曆絕望又不甘心死掉、如豬狗一般狼狽活著的受苦的人,依然在渴求人世的愛和憐憫。

他們拜的是你嗎?不是,他們拜的甚至也不是觀音,他們是在拜自己的心。”

白素弦一臉悲憫:“眾生皆苦,不忍苛責。那些他們那當做救命稻草一樣、未必是對的心願,至少幫他們實現後,能讓他們有短暫的快樂。可我的力量還是太弱了,隻能實現部分心願,不能實現每個人都心願。”

“一切有什麼意義呢?生下男孩就能幸福了?丈夫外遇的對象良心發現就能幸福了?還是隻要兒子願意給她一個屋子住、一碗飯吃、平時冷嘲熱諷出言詛咒就是幸福了?”錦離搖頭歎息道,“並不能啊!短暫的快樂沒有意義。”

“為什麼她們還是在這麼祈禱?將它當做救命稻草一樣祈禱?我自己都活在悲傷和麻木裡,我自己都是一個不幸的人,怎麼去憐憫?我本就不通人性,寧願與世隔絕。不過是廟會上需要一個扮演觀音的人,而我年紀合適。”錦離的心顫抖著。

“可是,錦離,修仙就是,不管自己多痛苦,也要在見到蒼生苦的時候,為他們祈福啊。”白素弦說著,歎息一聲,“我一直遺憾,我隻能實現他們淺顯的心願,給人短暫的快樂,治標不治本,倘若有人能從內裡改變這一切,該多好。”

“改變不了,”錦離悲觀至極,“時代的洪流裡,個人不過滄海一粟,又有什麼能力撼動這一切?”

“哎,”白素弦溫柔地注視她,“看來這觀音,你今天確實不適合扮。”

隨後,她把她拉了下來,自己化作錦離的模樣,化作觀音。

一樣的眉眼,五官,卻有著完全不同的神態和氣質,同樣是站在那裡,接受人們朝拜,她揮灑楊柳枝,將瓶中聖水灑落,仿佛那真的就能為眾生帶來潔淨和福氣。

憐憫眾生之苦,明知他們中有的人荒誕愚昧,卻不去嘲笑奚落他們的苦處,不論他們是好人還是罪人,都願意為他們驅散戾氣和不潔,在這個陰霾漫天的時代,依然渴望著能為他們找到出路。

那才是人們期待的觀音,錦離心想,而不是如她般清冷、無情且困惑。

“世上多一個好人,好過多一個惡人。”

“我並非為了殺你而殺你,也非為了仇恨和報複而殺你,更不是為了勝利殺你,我是為了斷絕你的惡、讓你不墮惡道而殺你。”

“若我不是善,那就讓我承擔這殺人的罪孽;若我是善,我殺你,便是行菩薩道,將你的罪孽加諸我身,以我的罪孽來阻止你的罪孽。”

“扮上了觀音的相你就不再是你自己,你要有觀音的神,要用觀音的雙眼看世界。”

“修仙就是,不管自己多痛苦,也要在見到蒼生苦的時候,為他們祈福啊。”

腦海中浮現過她說過的種種話,錦離突然落下淚來。

她站在人山人海裡,被擠得不知錯所,她的眼睛突然能看清這整個世界,狂歡的人,悲傷的人,落淚的人,單純湊熱鬨的人。

這蒼天之上若真有神明,請賜福於我,賜福於我吧。

她成為了看觀音的人,成為了眾多以前她不解的人。

原來這就是卑微又渴望被愛,在這浩瀚宇宙之中,在這眾生繁衍的星球之上,有多少人活在泥濘之中,渴求幸福和愛。

我不想當無福之人啊,我不想。

她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