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笑鬨起來。

就像看了一本書，看了一場戲，做了一場夢。他們早已徹底抽身，回到自己的家鄉。

隻有向天還留在原地，望著天上的明月，回想最初見到她時，是因為花雨一直留在杏華神醫穀不肯回來，下人催了好幾次她都置若罔聞，他隻好親自去接。

在一片偌大的白色牡丹花海裡，向花雨和鹿韭采摘花朵，看到他來，花雨很欣喜，兩人竊竊私語，又一起望著他微笑，美得像一幅畫。

他從白牡丹花海的這頭一直走，走到她們身邊。

“想必閣下就是如風山莊的大少爺，向公子，向天哥哥了，果真百聞不如一見。”她手上捧著滿滿的一捧花，端莊一笑，甜美純真，一雙眼睛燦若星辰，“小女子敝姓東方，名喚鹿韭。”

他一時被驚豔，愣在原地，一顆心又顫又癢，過了一會兒才想起來答：“東方妹妹，不必客氣。”

“我聽花雨說，洛陽的牡丹天下第一，比這兒的美多了，等明年花季，我想去洛陽看看。”她一臉期待。

“好，當然好，”他連連點頭，喜不自勝，“洛陽的氣候和風水，最適宜養牡丹。你一定要來。”

說罷，他不由得多看了她幾眼，她眼角畫著牡丹花瓣，栩栩如生，嬌豔可人，更襯得她明眸星燦，膚若凝脂。

若牡丹花神化為人形，該是她這般，他覺得這不應該，心裡卻又忍不住想，若把這位牡丹美人，養在洛陽如風山莊自家的院子裡，該有多好。

鹿韭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手指掠上眼角，笑道：“這是鹿韭自創的牡丹妝，讓天哥哥見笑了。”

“好看。”他忙不那麼直直盯著她看，定了定神後讚道，“妹妹的工筆真不錯。”

回去的路上，向天裝作不經意問花雨：“東方妹妹她……”

“她早已名花有主，戀人是同門的大師兄。”向花雨答。

“我又不是問你這。”向少爺道，“我是想問，能不能請東方姑娘幫阿暖看看病？”

“不就是我一句話的事？”向花雨得意笑了笑，又道，“哥哥，阿暖對你癡心一片，你得負起責任來啊。”

“我和阿暖？”向少爺十分驚訝。

“夏家與向家曾指腹為婚。阿暖雖傻，心心念念隻有哥哥一人，若有人這樣待我，是個傻子又如何呢？”向花雨歎了一口氣，又道，“阿暖夠可憐的了，夏家上上下下就隻有她一個活著，不如就寬慰了夏家伯父伯母，也好讓他們在九泉下瞑目。娶做正妻是不能的了，但可以納妾嘛，給阿暖一個好的歸宿。”

向天沉默，眉頭微微蹙起，似乎很困惑。

花雨見此，又微微歎息：“哥哥猶豫也是對的，阿暖，畢竟是個傻子，傻子就算當妾也很不妥……”

“阿暖不是傻子，”向天打斷她，沉思許久後，忽然不知為何，腦海裡蹦出了一個詞，“阿暖隻是，魂魄不齊。”

“魂魄不齊？”向花雨驚訝哥哥怎麼會蹦出這麼一個詞，又想到阿暖是因為親眼見到全家被滅門後才變傻的，老嬤嬤們都說，人有三魂七魄，阿暖遭遇了那樣的慘劇，肯定是驚到了，三魂七魄飛走了幾個，自此魂魄不全了，才會癡癡傻傻。

向天深思熟慮一番，最後點了點頭：“既然是兩家曾有約定，怎麼可以違背諾言呢？阿暖，是個好女孩，她不傻，隻是魂魄不全、心智不齊，若我能多找找她的優點，自然會慢慢喜歡上她。”

此時此刻，向老爺欣慰又惘然。

仙女下凡，曆情劫。好，也好。

天女散花，花瓣落在他頭發和衣服上，他伸手去接，有的落在掌心，有的從他指間擦過。

“若有來生……”他眼睛酸澀無比，淚眼朦朧，“鹿韭……若有來生……”

“換個心願吧。”

他聽到一個溫和的女聲，不是東方鹿韭。不見其人，隻聞其聲。

“東方鹿韭不是真正的我，我與她容貌、聲音、身份皆不同。你既然不愛她，又何苦要與她有來生？我可以給你財富、地位、女人、長壽，隻要不是背離道德的心願，你想要的，我都可以給你。”她答。

“那你……真正的身份，是誰？”他問。

“你無需知道。”她答，“你隻需告訴我，你的心願。”

“我的心願？”他眨了眨酸澀的眼，反複那樣就能讓眼淚消失，清了清嗓子問，“讓我見一見真正的你，好嗎？”

“見到之後呢？”她問，“向公子，東方鹿韭是一場夢，夢醒了，就不該留戀。你已經見到東方鹿韭，何苦再見真正的我？你覺得鹿韭是皮囊，我的真麵目就不是皮囊嗎？”

“那告訴我你的名字，好嗎？”

“名字隻是一個稱號，張三李四王五趙六，你知道和不知道，又有什麼區彆呢？財富、地位、名望、女人，這些比知道區區一個人名有意思多了，你不想要？”

“我隻想知道你的名字，其他的，我不想要。”

“我不能把真名告訴你，如果你非要把它當做心願，而不要其他東西，”她道，“我隻能告訴你一點點。”

“你可以叫我，白娘娘。”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