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梅向前半步，把曆楠攔在身後：“你到底什麼意思？”

“你們還不認賬？”唐勁指了指曆楠，“她，換了張選票。你，把我絆倒，讓她把抽出來的選票放回去。我沒說錯吧？”

“要有證據！我離十萬八千裡，旁邊還有鄭老師。就算你被絆倒了，怎麼確定就是那個遙遠的我乾的？”秦雪梅的手臂伸直，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圓，誇張的比劃了一個“遙遠”的手勢。

唐勁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好吧，就算你有鄭老師作證吧，我對你也沒興趣。”他直言不諱，氣的秦雪梅握緊拳頭，衝上去就要揍“流氓”，被曆楠輕輕一握，攔住了。

唐勁變本加厲，歪頭看著曆楠，眼神透著點邪勁。曆楠沒來由的臉紅起來，暗自慶幸這裡的燈光是暖光，而秦雪梅也忽然沉靜下來。

很多年以後，她們坐在一起回顧這個時刻，曆楠已經記不清許多細節，而秦雪梅卻以旁觀者的身份把每個人的小動作，甚至唐勁是左腿彎曲站立還是右腿，都記得一清二楚。

唐勁說：“美女，你可夠膽大的。曆楠，是這個名字吧？”

曆楠點了點頭，一貫的乖巧柔順樣子。隻有秦雪梅從冰涼的手上感覺到輕微的顫抖。

“嗯，反正我已經落選了。即使重新選舉，也未必能如願，還要再來一遍，沒意思。”

他停下來，等著曆楠問問題。奈何曆楠就是不吭聲，像個悶葫蘆，低頭站著。月光從窗戶把樹影送進來。昏暗的燈光下，曆楠蒼白的幾近透明的半邊臉藏在樹影裡，好像誤入教學樓的叢林精靈。

唐勁忽然有些不忍，“啊呀，你也不用裝的那麼可憐。看你做的事，我還以為你有多大膽呢！”

秦雪梅忍不住，把自己號稱二分之一半噸的身軀向前一橫，擋在曆楠和唐勁之間。她早就看唐勁看曆楠的目光不爽了，“臭小子，你想乾嘛？”

唐勁雖然個子高，但體積顯然不及在女生中算“身高體胖”的秦雪梅。在這種威壓之下，他也不自覺的倒退了半步。

曆楠輕輕推了推秦雪梅，走了出來，低聲問：“你想怎麼辦？”

“唔！”唐勁沒想到這麼簡單這麼安靜就得到想要的回答，也許還差點。他希望能得到類似“是的，是我做的。”或者“是的，是我偷偷換了選票。”這類明確的回答。曆楠的話雖然隱含著他想要的答案，但也可以理解成對威脅的屈從。唐勁插在褲兜裡的手輕輕的震動了一下，錄音筆居然這個時候沒電了！

“媽的！掉鏈子的家夥！”唐勁暗暗罵了一句，臉上卻依舊是那副吊兒郎當的德性：“好吧，看你這個樣子，怪可憐的。你隻要告訴我那張被抽出去的選票上寫的是誰就好了。”就算沒有證據，至少自己明白也不錯。唐勁暗暗對自己說，反正都是玩兒麼！

曆楠搖了搖頭：“不知道。我很緊張，放回去沒敢看。碎紙的時候，我也顧不上看。”

“嗬嗬，做賊心虛。”

曆楠不說話。有同學從樓梯上下來，好奇的看了一眼他們，繼續下樓離開。

唐勁抓了抓後腦勺：“好吧，看在你坦白的份上，我接受。不過，我還有個問題。”

曆楠眼中的戒備更濃了，不緊不慢的語速透著某種危險的味道：“唐勁，你不應該忘記，這裡沒有證據證明你說的話。我已經回答了你的問題，大家應該適可而止。”

唐勁點頭：“我明白。所以這個問題，你可以不回答，我純粹是好奇。”他眨眨眼睛。秦雪梅忽然覺得這個時候的唐勁好奇的像一隻初生的小貓，忍不住相信他真的是純粹的好奇。隻是她忘了，是什麼讓他如此好奇？

顯然，曆楠想到了。隻是曆楠的方向在很久以後才發現和唐勁當初的意圖是如此的天差地遠。

“我就想知道，誰讓你這麼做的？”唐勁問。

曆楠眯起眼睛，掃了眼唐勁的雙手。一隻手插在褲兜裡，那是一條製服褲衩。皺皺巴巴的，也不知道穿了多久。上麵零三八四的綴了五六個兜，大大小小，就像掛了一褲子的小老鼠……

曆楠抿了抿嘴，沒有說話。唐勁順著她的目光看到自己的短褲，和插在褲兜裡的手，後脖頸子有點熱。

秦雪梅並未察覺異樣，輕輕的捅了捅曆楠。

曆楠抬頭盯著唐勁，若有所指的說：“我怎麼知道我隻是回答給你一人聽？”

唐勁茫然的看看四周，指了指秦雪梅：“你不想讓她聽麼？那可是你帶來的。”

“我是說，我不想今天告訴你的話轉頭被你傳出去。”

唐勁笑了笑，似乎早就知道曆楠會這樣講似的。一伸手把褲兜掏出來，好像兩隻大耳朵，支棱在外麵。裡麵空無一物。唐勁一笑，把T恤脫下來，抖了抖，扔給秦雪梅。然後伸手解自己的褲腰帶……

“你乾嘛？”曆楠忍無可忍喝住。

“你不是怕我錄音麼！”唐勁嬉皮笑臉，“我都脫了，讓你看明白點！”

“不用了！”秦雪梅趕緊把手上的衣服扔回去，好像捧著一個燒紅的電烙鐵， “穿上再說！”

唐勁一邊穿一邊笑：“我怎麼覺得自己遇見倆俠女呢？”

“流氓！”秦雪梅低低的罵了一句。

“對，就這台詞！”唐勁大聲的調侃。

兩個女孩乾脆閉嘴，等著這家夥鬨夠了再說。

唐勁落了個沒趣，咳嗽一聲，“放心了？說吧！”

秦雪梅看著曆楠，她也很好奇一向蔫吧的老四會不會“老實交代”。

曆楠微微一笑：“你也說了，我可以選擇不回答。唐勁，你今天嚇我一跳，這次晃點，算我們扯平了。”說完，扯上秦雪梅，穩穩當當的離開。留下唐勁，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

419宿舍裡，秦雪梅表情誇張的講完今天的事，曆楠才端著臉盆推門進來。

餘歌有點擔心：“那個唐勁不會因為丟臉，報複老四吧？”

喬錦道：“他敢！楠楠，這小子要敢欺負你。我第一個不饒他！”

餘歌皺眉：“這裡是學校，彆拿你那套江湖規矩來！楠楠，不用擔心，唐勁沒有證據，要是他真敢做什麼，我們才是有理有據的一方。”

曆楠放下盆，淡淡的說：“沒什麼，我都想好了。大不了我就承認，總不能開除我，不讓上學吧！”

“就是！多大的事兒啊！”喬錦火上澆油，“我老早就看學生會那幫屌人不順眼了。”

“不許說臟字！”餘歌是大家交流的“清道夫”，時刻淨化語言。

秦雪梅說：“楠楠，沒事的。我去找我爺爺，學工處的老師是他的學生，不會有問題。不過，我擔心唐勁會難為蕭逸。那你就白努力了！”

曆楠歎了口氣，爬上自己的床：“散會以後我就後悔了，我當時也不知道怎麼了。現在就希望不要拖累蕭逸的好。”

喬錦關燈，屋子裡暫時安靜下來。有人翻身，壓的床嘎吱作響。

片刻，心直口快的喬錦打破沉默：“老四，你怎麼就那麼喜歡蕭逸呢？他到底哪點迷到你了？”

“不知道啊！就是喜歡！”曆楠歎氣，“天天想著，看他一眼都覺得幸福。沒道理的。”

“那你就一直這樣麼？蕭逸喜歡顧華之，這可是全校皆知的。”秦雪梅道。

餘歌：“楠楠，你不是想做第三者吧？”

曆楠：“不會！我想就這樣一直遠遠的看著，可能時間長了，就不會那麼喜歡他了吧？”

喬錦快睡著了：“那簡單——你找個男朋友吧！”

宿舍裡安靜下來，沒有人對這個提議做任何反應。

曆楠看著黑黢黢的天花板，默默的想：也許該截止了吧？從大一到大三，這樣的癡心以這樣一次冒險作為終結，是不是足夠輝煌？翻了個身，曆楠看著眼前的藍底白花布簾，暗暗告訴自己：“曆楠，所有的等待都應該有個期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