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電梯工據說有背景,雖然工作態度很差,但是學校多少老師下崗下海,她卻巋然不動,悶在電梯裡睡覺抱怨。餘歌和她理論過一回,阿姨翻了個白眼,來了一句:“你學費是自己出的麼?拿父母的錢,還有臉跟我講理?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都開始養家了!”
餘歌立刻噤聲。
隻有秦雪梅出現的時候,她才能停住抱怨。
曆楠沒理她,出電梯的時候還點了點頭:“謝謝阿姨。”
學生會的辦公室在426。許多學生乾部都喜歡去辦公室上自習,能碰到各種老師。據傳聞中的《升官經》說,這是走向學生會主席的必經之路。
曆楠看著門牌往前走。樓道裡靜悄悄的,學生老師都去上課了,沒課的要麼回家,要麼去食堂吃飯。一不小心踢到牆角的垃圾桶,“嗵”的一下,好大的回聲!四下看看,曆楠吐了吐舌頭。摸摸臉,熱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剛才撒謊留下的後遺症,腳步愈發的放輕。
到了426門前,曆楠下意識的停下,深吸一口氣,檢查一下領口袖口,才抬手敲門。沒想到,從虛掩的門裡傳出兩人對話的聲音,正在說話的那個赫然是蕭逸,而且還提到了她——曆楠!
“你彆逗了!”蕭逸顯然談的很開心,“我真的不認識這個曆楠。或者是你喜歡?”
曆楠躲在門邊,仔細的聽。回答的人聲音很熟悉,但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
那人說:“我也是聽說的。小顧她們宿舍的趙幽萍說,曆楠做夢都叫你的名字!嘖嘖嘖,蕭逸,做男人做到你這份兒上,算是風光至極了!”
蕭逸歎了口氣:“風光什麼!喜歡的人不喜歡你,要那麼多自己不喜歡的乾什麼!”
“誒!誰說沒用!這些一廂情願的傻姑娘為了你,可是什麼事都願意做呢!”
曆楠猛的記起來,這是唐勁的聲音!
“比如——”唐勁拉長了聲調,曆楠咬緊嘴唇,等著他說話,“幫你選舉啦,做個拉拉隊啦,幫你貼貼海報啦。你使喚彆人得記人情,用她們可不用。”
蕭逸暢快的笑起來:“那倒是!不過,你說的不叫暗戀,叫粉絲。對粉絲,我不可能一個個的認清楚,再讓我付出什麼感情,那可太強人所難了。就算感激,也隻能是泛泛的。不然她們會打架的!”
一股奇怪的感覺隨著蕭逸的話撲麵而來,那話裡的得意好像一座大山劈頭砸了下來,曆楠忽然覺得自己矮到牆根兒裡去,仰望著虛掩的房門把手,無論如何都夠不著!
“你這話夠無情的。”唐勁接著話茬繼續聊,“那些小女生聽見了不定怎麼樣呢!”
“無毒不丈夫!我這麼多事,哪有心思管那些無聊的女生。唐勁,我很看好你,你來學生會幫我吧!”
曆楠耳朵裡嗡嗡叫著,除了“無聊女生”四個字,再也沒聽見彆的詞。
門開了,唐勁走出來。看到曆楠,咧嘴一笑,眼珠向屋裡轉了轉,頭微微一歪,便擦肩而過。走時帶起一陣風,肩膀似有意似無意的撞了一下曆楠。雖然很輕,卻足以讓女孩子斜退半步,靠在牆邊。
曆楠閉了閉眼,努力讓自己清醒,卻發現眼淚已經不聽話的從眼皮之間擠了出去。
蕭逸也看到站在門口的曆楠,“同學?你有事?”依舊燦爛的笑容,溫柔和煦似冬日暖陽,但曆楠卻覺得冷到骨子裡,周身寒戰,轉身跑了出去。
恍恍惚惚的走出正源樓,曆楠站在燦爛的陽光下,一時不知道自己是乾什麼的,甚至不記得自己為什麼來到這裡,又為什麼站在這裡,甚至為什麼忘了記了什麼!
“大美女,怎麼沒去找蕭逸啊?”唐勁坐在教學樓旁邊的花壇邊上,看到曆楠出來,跳下來吊兒郎當的走過來,明知故問“咦?怎麼哭了?”
曆楠看見他就全清醒了,想了想,歪著頭,聲音略帶哽咽的問:“你是故意的對吧?蕭逸根本沒找我!”
“嘿嘿,都說女生矜持,你肯定例外。你看,一說蕭逸找你,你就這麼快的跑過去了。我看,彆說讓你幫蕭逸作弊,就算幫他殺人你都樂意,是吧?!”唐勁越說越出格,大拇指一伸酸溜溜的說:“厲害!都說女追男隔層紗,我看你能破百米世界記錄,小心跑過了蕭逸追不上!”
曆楠一巴掌打掉他的大拇指:“你到底想乾什麼?”
“不想乾什麼!”唐勁居高臨下的看著曆楠,帶著幾分得意,“欺負一下你,高興高興!”
“無聊!”曆楠本來就難受,得了這般奚落,眼淚又開始往下掉。隻是在唐勁那張得意洋洋的表情麵前,這樣掉淚似乎正中他的下懷。曆楠又急又氣,一抽抽,眼淚居然沒了!
唐勁砸吧一下嘴,似乎意猶未儘,“我真沒想到,你這樣的女孩子居然沒有一點羞恥感,作弊做的那麼坦然。為了不存在的感情,一廂情願的連自己的名譽都不顧了!嘖嘖嘖,你們法學院的老師沒教過你,律師和法官最寶貴的財富是他的名譽麼?”
曆楠內心蟄伏已久的羞恥感被這句話臊的翻江倒海,正無話可對時,旁邊突然有人插話:“就算最寶貴的財富是名譽,在年輕的時候,也允許犯錯。”
扭頭一看,竟然是餘歌。她今天去聽講座,也沒有上課。
“楠楠,做錯了就該道歉。”餘歌背著書包,一臉嚴肅,“而且,應該是真心的道歉,不附帶任何條件。”
曆楠吃了一驚,可是麵對餘歌不容置疑的樣子,她說不出半句反駁,隻好怏怏的轉身麵對唐勁。
顯然,唐勁對餘歌突兀的出現也沒有準備。但是,對餘歌的這個建議倒是很感興趣。雙臂環抱在胸前,饒有興致的看著曆楠。
曆楠咽了口唾沫,賭氣問道:“說吧,怎樣道歉,你才覺得真誠!”
這話是說給唐勁的,唐勁支著下巴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
餘歌走上來,站在曆楠身側:“不需要問他。楠楠,你道歉是向你自己的良心道歉,跟他沒有關係。”說到這裡,餘歌瞪了一眼唐勁,“沒必要讓那些小人得意!尤其是睚眥必報的人,說句話都是降低自己的人格!”
唐勁慢慢放下手,指指自己,又指指曆楠。看他吃癟的樣子,曆楠長長的舒了口氣。她就說嘛,419的人沒有胳膊肘外拐餓!
“走吧!”餘歌拽了拽她,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對唐勁說:“哦,對了,唐勁,我聽說你家錢很多。但是買選票這事兒還是彆做了,不劃算。”餘歌從包裡掏出一張紙,遞給他“我正在研究民主賄選的成本問題,幫你算了一下帳,不妨看看。什麼偷選票,這種事沒有證據彆瞎說。賄選倒是有些線索可以追查,你如果真的想正本清源,我可以幫你。”說完,拉起曆楠的手,兩人相視一笑。
曆楠心裡就像大夏天渴的冒煙時喝了一杯清水般暢爽!
唐勁越看臉色越白,等他想起來抬頭找人的時候,眼前隻有空空蕩蕩的台階。嚓嚓嚓,隻三兩下,一張紙就被撕得粉碎揉成了一團。唐勁揚起手臂正要扔出去,忽然猶豫——
看著兩人消失的方向,唐勁又看看手裡的紙團,撇了撇嘴,無奈的搖搖頭:“媽的,現在的丫頭都是吃什麼長大的?!算了,老子不跟你們計較!”衝著不遠處的垃圾桶做了個投籃的姿勢,紙團以完美的弧線,空心入桶。
遠處,曆楠問餘歌:“對啦,你怎麼想起研究這個啦?”
“那天聽你說完,我就覺得唐勁不會善罷甘休。索性找找他的小辮子,讓他死心。反正他那種人,辮子多的不用抓都能遞到你手上。”
“是哦!看他天天拽的跟二五八萬似的!”
兩人說說笑笑,開心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