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兒,我跟你一起去吧!”
……
“你看要下雪了。”
……
“唉,真的很冷欸!把你手套借我戴戴吧!”
……
“你的手真小,我戴不了你的手套。還是你戴吧。”
……
“這都是你看的書?切,全是言情小說,太——”
……
聒噪和沉默一路迤邐,消失在冬天的校園裡。
書店裡,曆楠默默的把書挑好,又是厚厚一堆,大概有十幾本。店老板嘖嘖搖頭:“每天都十幾本,你這學生還上不上課了?我的書都讓你看光了,你是來砸場子的吧?”
唐勁在來時的路上已經把話說儘。到了店裡,實在無話可說,坐在電暖氣旁邊,一直看著曆楠的一舉一動。此時突然站起來,沉著臉走到老板的小桌子前,攔住老板:“不借了,今天不借了!”
呃?
老板驚愕的看了看唐勁,又看看曆楠。曆楠低著頭,麵無表情。
“小夥子,你能為你女朋友做主?”
唐勁笑了笑,替曆楠把上次的租錢付清,拿起她的學生證收進自己的口袋:“能!我這叫為女友服務,不叫做主。”說完,轉身對著曆楠輕聲說,“走吧,我們出去說?”
曆楠也不吭聲,低頭往外走。唐勁伸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肩膀,曆楠卻一下子定在那裡。唐勁趕緊收回手,曆楠的身子才又開始慢慢前行。
走出書店,唐勁耐性告罄,不管不顧的上去一把拉住曆楠。掌下的手瘦弱冰涼,曆楠很明顯的在克製自己。
“跟我走!”
唐勁也不知道要帶她去哪裡,但是肯定不是人多喧鬨的地方。無論如何,他受不了這樣的曆楠,見不得這樣的曆楠!
冬天的海邊,還是要下雪的光景。遠處彤雲密布,天色比海水還深。岸邊已經有星星點點的海冰。空曠而綿長的海岸線看不到一個人影,漁船都倒扣在岸邊,半埋在沙堆裡。
唐勁拽著曆楠找了艘漁船,尋了背風的位置坐下。曆楠抱膝低頭,像隻鴕鳥似的躬起身子。唐勁忽然想起一件事,從夾克衫裡掏了一會兒,拿出一袋包子:“吃點吧,我從食堂買的。想你也沒時間吃早飯。”一摸,都涼了,悻悻的收回來,“涼的這麼快?算了。你不餓吧?”
曆楠一直沒動,直到聽見最後一句,才微微抬頭,笑了笑,搖搖頭。
唐勁大喜:“你總算有反應了。”
曆楠的笑容倏忽而逝,等了一會兒才說:“惡心。”
唐勁想了想,才明白她是指那件事,不是說自己惡心。
“可是,你也總不能這樣吧?要不——我們報案?”唐勁憤怒起來,“那個惡棍,一定會禍禍其他女孩子的!”
“會被人知道的。”曆楠抱緊了雙肩,好像不勝其冷。
唐勁脫下外套,給她包住:“不報案也行!我不會放過那個混蛋的!”
“彆胡來!”曆楠第一次有了動作,五指緊緊的抓住唐勁的胳膊,“他是大人!”
大人?
唐勁一愣,隨即笑出來:“笨蛋!我們早就過了十八歲,已經是成年人了!”伸手刮了一下曆楠的鼻子,正色道:“我已經是成年人了!我能保護——”他頓了頓,看著曆楠的眼睛,那雙眼睛顯得有些迷茫,又閃爍著一絲光亮,好像黎明前從暗夜艱難升起的一顆黯淡的星星。唐勁壓了壓方才的激動,斬釘截鐵的說:“我能保護要保護的人!”
不知什麼時候,兩人的手握在一起。
曆楠一直看著唐勁。眼前的這張臉並不細膩,棱角分明甚至有些尖銳。兩片嘴唇沒有令她迷醉的笑容,反而緊緊的抿成一道直線。似乎天下的誓言收進了那張嘴,就隻能以行為放出來,不可能再有任何的反悔或計較。
“大丈夫,吐口吐沫就是釘!”
曆楠忽然想起老爹常說的一句話,嘴唇微微動了動,漂浮的思緒卻漸漸的沉澱下來。
唐勁的眼睛清澈明亮,沒有世故的成熟與渾濁,卻透著不認輸的自信和去擔當的勇敢。這是一個大男孩,不對,應該說是個成年人。他正在積極的變成一個有擔當的男人,而自己……
曆楠思路一轉,忽然想到自己。那天的惡臭,冰涼,和粘膩像汙濁的臭水鋪天蓋地的淹沒了她。鬆開手,她把頭埋進雙膝。
她是個臟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