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動結束,蕭逸又處理完後續的事情,這才發現天色已晚。看了眼對麵,顧華之正在仔細核對這次活動的經費。平時光滑平順的長發顯得有些零亂,曾經耀眼的烏黑光澤也暗淡下來。蕭逸知道,男生已經越來越少參與這種活動了。或者是為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或者是出於對自己的嫉妒,或者就是懶,或者是由於這種活動已經被貶低到不足以激發男生的榮譽感,總之,已經很少見到除學生乾部之外的男生的身影了。而這種情況所導致的最直接後果,就是臟重累的活越來越沒人乾。
“華之,今天辛苦了。”蕭逸忍不住開口。即使明知道這句話不算什麼,但這個時候有種讓他一吐為快的衝動。
顧華之抬起頭,莞爾一笑:“沒什麼,工作嘛,都一樣的。你不也是?”最後一句說的很調皮,眼睛眯起來,眼瞼下笑出一條小小的蠶寶寶,看起來甜美可人。
蕭逸心頭一動,趕緊低下頭。卻不知道,自己的耳朵已經紅透。
屋子裡靜悄悄的,但是顯然多了些溫暖,少了些清冷,偶爾讓彼此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逃也不敢逃,說也不敢說,尷尬而欣喜的強撐著對視,然後默契的同時離開……
不知過了多久,顧華之的手機響了。鈴聲雖然柔美,卻突兀的打破屋裡的曖昧,好像撞見了不該撞見的。顧華之看了一眼,原本從容的臉色突然變得窘迫,伸手去拿卻失手掉在了地上。蕭逸正要繞過桌子幫忙,她已經撿起來接聽了。
老實說,蕭逸有點遺憾。電視裡這個時候都是趁機讓兩個人的頭碰在一起,或者同時拿起手機……
“什麼?”顧華之的聲音猛的尖利,窘迫的看了一眼驚醒的蕭逸,彆扭的轉過身去。低聲的嗯嗯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對蕭逸說:“宿舍有點事,我先回去一趟。這個做好了。”
她把做好的帳連同票據交給蕭逸,收拾書包就要走。
“需要我幫忙麼?”蕭逸有些吃驚自己的越界,他從來不擅自主動幫助不知道的事情。今天有些混亂。
“不用,沒什麼大事!”顧華之已經鎮定下來,“女孩子嘛,容易大驚小怪。”
蕭逸仔細看看顧華之,已經找不到驚慌的痕跡,點點頭,叮囑她路上小心,看著她離開辦公室。
沒了顧華之的辦公室突然變得冷清,眼前處理不完的工作變得麵目可憎。蕭逸有些煩躁的推開眼前的文件,揉了揉額頭。剛才他看了一眼顧華之的手機,露出的界麵是短信的收件箱,唐勁的名字赫然其上。而在鬆堂,顧華之又忽然接近曆楠,有說有笑。這個女孩子到底想乾嘛?自己該不該提醒她,要和唐勁保持點距離?還有,她不是一直不理曆楠麼,怎麼又突然接近了?
蕭逸閉上眼,眼前又出現剛才驚鴻一瞥的來電顯示——趙幽萍。
趙幽萍出了什麼“大驚小怪”的事,讓顧華之也變了臉色呢?
“華之啊華之,”蕭逸喃喃自語,“希望你不要……走錯了。”
419宿舍裡,喬錦瞪著餘歌,臉頰通紅通紅,腮幫子一鼓一鼓,一副想說不敢說的樣子。秦雪梅坐在一邊,默然不語,拿著絨布仔細的擦著鏡頭。處於風暴中心的餘歌倒是神態安詳,看著小北在自己桌子上走來走去。軟軟的貓爪子踏在一堆照片上,推散開,露出其中的主角:赫然是趙幽萍!
三個人都不說話,即便“爆發戶”喬錦也在努力的克製著自己。
門被推開了,曆楠穿著睡衣,拎著一堆零食走進來,邊走邊嘟囔:“樓下小賣店也太黑了,萬惡的壟斷主義!”
喬錦蹭的站起來,一個箭步跨上去:“楠楠,你可算來了!”
曆楠嚇了一跳,茫然的看著屋裡的三個人。
喬錦不由分說把她拽到餘歌的桌前:“你看,這是拖油瓶造謠汙蔑你的證據!老二非要你來定,你說吧!”
曆楠不明所以。
餘歌從小北肚子底下抽出照片,冰涼的桌子讓小北很不舒服,抗議的叫了一聲,走到桌麵,渴望的看著曆楠。
曆楠抱起小北,眼睛卻沒有離開餘歌。
餘歌說:“這是趙幽萍在網上發帖造謠的照片,我們追蹤到她的id後趕到宿舍,她正好沒收起來,我就照了兩張。許波有跟蹤的記錄,還從她的計算機裡調出以前發帖的文檔。這次她注冊了有十幾個不同的id,在不同的時間發帖,把誣陷造謠的帖子推高。”餘歌說著,拿出一張U盤,“這個是她自己親口承認的錄音。就是為了報複上次為了齊桓事。”
喬錦說:“這種人渣,就應該直接扒了她的皮!要不是許波攔著,我早就揍死她了!”
餘歌聲音忽然有些異樣,慢慢的說:“其實,我覺得可能我們當初做的也未必全對。”
喬錦有些吃驚:“你怎麼啦?她那麼欺負齊教官,還不許彆人見義勇為了?”
“就算是見義勇為,也要分場合地點。比如正當防衛,雖然可以免責,但不也有個防衛過當在旁邊攔著麼!”
“你是說,我們那天對趙幽萍的做法‘防衛過當’了?”秦雪梅忽然插嘴。
餘歌點頭:“趙幽萍和齊桓那時還是男女朋友。分手這事兒好比夫妻打架,就算打到大街上,再怎麼丟人,也是夫妻間的事兒。更何況了,感情的事情,誰也說不清,不一定誰對誰錯呢!”
“不對啊!餘歌,齊桓現在可是你男朋友了,你怎麼弄得跟個外人似的?”喬錦道。
“我不過是就事論事,還原當時的場景罷了。”
秦雪梅皺眉:“餘歌,你是不是發現齊桓的什麼缺點了?我怎麼覺得你好像在為趙幽萍說話呢?”
餘歌輕輕歪了下頭:“嗯,齊桓這個人是個好人,也很有魅力。但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他的。尤其是作為男朋友,很可能不合格。”
喬錦驚呼:“餘歌,你不是看上許波了吧?”她一拍窗欄,啪的一聲巨響,嚇得小北抬起頭來。喬錦說:“我就知道,有了許波這麼一比,花言巧語甜言蜜語的一說,你肯定動搖!我去封了那張碎嘴!”說完,猛的撲下床,一陣風似的衝了出去。
誰也不知道喬錦居然是真生氣了,眼睜睜的看著她衝出門,秦雪梅才愕然開口:“這也能氣成這樣?”
餘歌看著砰然關上的門,笑著說:“你們不覺得,隻要跟許波有關,喬錦總是特彆容易生氣?”
“你是說,呃,不會吧?”秦雪梅兩個大拇指對了對,“喬錦和許波?唉喲,那許波真是上輩子造孽了!”
餘歌滿臉同情的點點頭,兩人相視而笑。
安靜了一會兒,秦雪梅一拍腦袋:“呀,這題兒跑的,楠楠,趙幽萍的事兒還得你說了算。光我們說的熱鬨,你表個態啊!”
曆楠一直在看那些“證據”,喬錦和餘歌胡攪蠻纏的時候,她輕輕的把東西放下,拿出一包貓糧,給小北倒上,仔細的侍弄起貓兒來。聽雪梅問她,便抬起頭,淡淡的說:“要是聽我的,就算了吧。”
啊?算了?為什麼?憑什麼?
曆楠深吸一口氣:“就像書上說的,朋友不需要你解釋,敵人不讓你解釋,至於看客們,解釋隻是扒開自己的傷口娛樂他們,這需要勇氣和境界。顯然我沒有。”曆楠笑了笑,神色平靜,顯然她已經想了很多:“開始我的確是覺得挺委屈的,想找人解釋,想說清楚,想還自己清白。可是後來我發現,這些人啊,與其說是貶低我,不如說是滿足他們自己。他們不在乎被說的人是誰,他們隻關心有沒有可說的話題。不管這個話題是好是壞,是否傷人,他們隻關心發泄出自己的情緒。如果這些公之於眾,不過是又一次滿足了他們的窺私欲。對我有什麼好處呢?”曆楠苦笑著搖搖頭,“所以,雖然難受,但也隻能這樣算了。有這些東西,自己清楚就夠了,吃虧就吃虧吧。還能怎樣呢!”
餘歌神色黯然:“這就是成長麼?”
秦雪梅點頭:“我爺爺常說,要學會吃虧,懂得吃虧是福。我那時候覺得自己很懂,現在才知道,小屁孩哪兒懂啊!真懂的時候,恐怕就是楠楠這樣,啥也說不出來。看你這樣子,真想不要這樣的福氣啊!”
曆楠笑笑:“其實也沒什麼啦!況且也不是我一個人,剛才餘歌說的話我也聽到了。那就是我媽常說的得饒人處且饒人,饒人才能恕己。當初遇到齊教官和趙幽萍的時候,如果我們能慎重一些,給趙幽萍留些麵子,可能也不會有後麵的麻煩了。”
餘歌頻頻點頭。
秦雪梅撇撇嘴,但終究沒說什麼。
小北拉長身子,懶懶的伸了一個懶腰。
窗外飄起了小雪,雪下的很快,很快就染了一層銀白。暖氣把屋子熏的春意盎然,曆楠打開電子書,手指輕輕的撓著小北。餘歌帶著微笑,打開電腦,拖著腮認真的做著作業。秦雪梅哢噠哢噠的敲著鍵盤,熟練的修起圖片了。
和419的釋然溫馨不同,顧華之宿舍裡的氣氛顯得很沉重。
外麵飄飛的雪花貼在窗戶上,迅速的化成水滴,映出趙幽萍的臉,蒼白而消瘦。趙幽萍低著頭坐在床邊,間或有一聲哽咽。凹陷的臉頰勾勒出高高的顴骨,深陷的眼窩裡藏著一雙機靈亂轉的眼球,絲毫不受充斥眼白的細密血絲的阻擾。高挺的鼻梁從兩條淡淡的眉毛尖向下延伸,一直到鼻尖,彎出一個漂亮的小勾,薄薄的鼻翼緊緊的貼在鼻梁的兩側。菱形的小嘴豔紅欲滴,上嘴唇中間凸起一個可愛的垂露,似乎在祈求著最溫柔的接觸。
不得不說,趙幽萍長的很符合時下流行的骨感、硬朗、輪廓清晰的審美觀。如果說顧華之是一朵清新高雅的百合,那她就是濃烈的火鶴。
但是,現在火鶴在風雨中折腰,百合則醞釀著爆發的火焰。
“他們以為是我?”顧華之聲音低沉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