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蘭大教堂。

安靜得有點沉重，肅穆得有點讓人害怕。空蕩的屋頂，寂靜的椅子，還有低頭做著禱告的人。

那是個頭發略禿的老人，身材高大，方型的臉，寬闊的額，還有一雙精華內斂的眼睛。這樣的人，年輕時必定十分英俊，而當年華褪去，臉上留下的除了滄桑之外，更凝聚了一種讓人害怕的氣勢。是的，這個老人，無論誰站在他身旁，都可以感受到一種壓迫感，那是任何人也取代不了的威儀。

此刻他在靜靜地做著禱告，身旁的人都矗立著，不敢打擾，直到一切完成。

老人抬起頭來，肅穆的臉上露出笑容，他的聲音凝聚著特有的氣質，但是也包含著對彆人不會有的親切。

“……你們來了……”

“是的，父親！”

馬爾蒂尼和舍瓦一邊一個扶著老人走出教堂。也隻有他們才能如此近距離的接觸老人。

“舍瓦怎麼也有空來？”

對這個乾兒子，老人也非常關切。

“乾爹，很抱歉最近沒有過來跟您請安。”

“嗬嗬，舍瓦我知道你現在很忙……保羅這個不負責任的家夥把米蘭的大小事物都交給你了……”

“父親您是說我偷懶了？”

“難道不是嗎？”

被父親含笑這麼一瞪，馬爾蒂尼聳聳肩：“父親我看您更希望舍瓦是您的兒子吧？”

舍瓦的眉一蹙。

老人伸手撫了撫兩個兒子的頭，大笑。

“你們都是我的好孩子。”

馬爾蒂尼也笑，但他看到舍瓦的表情好象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他撇過頭，不去看他的臉。

“對了，保羅，聽說你最近把克拉的那個孩子弄到米蘭來了是嗎？”

微微皺眉，他揚頭。

“父親，我真的很懷疑您真的退出江湖了嗎？商場上的事什麼也瞞不了你。”

老人又笑，眼睛眨眨。

“保羅，這可是我的秘密啊。”

老狐狸！

他在心裡這麼說。

“舍瓦，你說？”

舍瓦看了一眼馬爾蒂尼。

“他叫亞曆桑德羅內斯塔，今年23歲，剛從美國回來。目前住在……”他迅速的看了一眼對麵，“內洛。”

“哦？”老人審視地看了一眼兒子，但卻沒有問下去。“他長得漂亮嗎？”

完全風牛馬不相及的問題，舍瓦稍微呆了一下。

“很漂亮。”

“哦？”老人的興趣似乎被提了起來。“比起你如何？”

“更優雅。”

老人的興趣似乎更濃了。

“那PIPPO呢？”

“不同的美，PIPPO纖細，他很靦腆！”

“那……和保羅呢？”

舍瓦皺起眉，剛想回答，馬爾蒂尼開口打斷了這場在他看來甚為無聊的對話。

“父親，我覺得談論這個毫無意義……”、

老人哈哈一笑，沒有在追問下去，隻是給了兒子一個了然的微笑。

“父親，我這次來是要把這個給你！”

看著兒子手中的東西，老人風雲不動的臉有些變了。

“……怎麼會在你這裡？”

“是科科找到的。”

老人沉默了一會，拿起那串珠子，那是米蘭企業的信物之一，馬爾蒂尼家族的傳世之寶，除了他，沒有人知道它的真正價值。

陽光的照射下，那串珠子隱隱閃著紅色的光芒，看起來毫無奇特之處。

舍瓦也看著它，看著這件意義如此重大的信物，他轉頭看了一眼馬爾蒂尼，他的臉上果然露出了他所熟悉的那種淡淡的刻骨的憂傷。他心中一下失措。保羅，為什麼隔了那麼多年，你仍然還是那麼重視它？還是，你根本就忘不了？

記憶深處的憂傷。

老人把珠子收在手中，凝視著兒子的眼睛，表情嚴肅了許多。

“保羅，物歸原主了，你的心是否也可以收回來了？”

保羅訝然地看著他，然後低下頭，目光觸及那溫暖陽光下含苞待放的花蕾。他扯開唇角，微笑。

“父親，物似人非，已經給了的心又怎麼能收得回呢？”

何況，他從來從來也沒有忘記過那個人……

“那阿德裡亞娜呢？你要讓她繼續等下去嗎？”老人沉聲道。舍瓦的眼睛裡莫名地折射出一絲光彩。

“我沒要她等我！”

保羅說，他也可以這麼殘忍。

“彆忘了，她是米蘭最初的選擇。”

“這是我唯一感謝你們的地方，你們讓我遇到了她。”

“保羅……”

“父親，東西我已經拿回來了，我先告辭了。”

沒等他再說什麼，也不再理會父親沉痛的聲音，他轉身離開。

他沿著那條窄小的花道，走出了老人的視線，卻走不出回憶的深淵。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老人重重地歎了口氣，他的臉上露出了那種為人父的擔憂與焦慮。

“乾爹，保羅他不是故意惹你生氣的。”

“我知道。”老人又歎了口氣，聲音裡帶著莫名的憂傷，他太了解他的兒子了。

“舍瓦！”

“什麼事，乾爹？”

“這個……你代保羅先保存著吧，如果有一天，你碰到了能讓他解開心結的那個人，就把它交給她。”

老人的手重重地拍在他肩上，舍瓦輕輕地握緊了手裡的東西，抬頭，看著那已不見身影的人。

保羅。

可惜，我不是那個人啊……

當窗外傳來汽車的聲音時，內斯塔知道馬爾蒂尼回來了，他有點無措地站起身，期待又有點害怕麵對那個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感覺？他歎口氣，不該啊。

但是馬爾蒂尼卻什麼也沒說就直接上樓去了，他臉上是那種少見的陰霾。

迪達拉住BOBO，用手勢問他出了什麼事。

“去見了老爺子，就這樣了……一路上都沒說過話！”

BOBO重重歎了口氣。

老爺子是誰？內斯塔不知道，但他心中揮之不去的是馬爾蒂尼的受傷的眼神，他忍不住怔怔地望著他的背影出神。

手臂忽然被人拉了一下。他轉頭，迪達手中端了一杯咖啡，指了指樓上，又了指他。

“你叫我送上去？”他怔怔得，對方點著頭。

他猶豫著又看了一眼BOBO。

“去吧，桑德羅，或許你能開解他！”

無法漠視他們的期待，更無法漠視心中的擔憂，他轉身上樓。直到他的身影沒去，BOBO瞅了眼迪達，忽然開口。

“你希望他們在一起是嗎？”

迪達沒有說話，去收拾桌上的東西。

BOBO歎了口氣，想說什麼，卻沒有出來。

“進來吧，亞曆！”

當他對著虛掩的門發呆時，裡麵傳來了疲倦的聲音，他呆了一呆，還是輕輕推門而入。

“你怎麼知道是我？”

“通常這個時候，他們都不會來打擾我！”馬爾蒂尼無奈地笑笑，內斯塔怔住了。“好香的咖啡！”

馬爾蒂尼卻伸手接過他手中的咖啡，然後輕輕地啜了一口，然後臉上露出臃懶的愜意。

“馬爾蒂尼先生……”

“叫我保羅吧！”

馬爾蒂尼的藍眸停在他臉上。那是怎樣純淨蔚藍的目光啊，仿佛地中海的海水一樣，不，比那更幽深，比那更美麗。被這樣的眼睛看著，他隻覺得自己整個臉都要開始燃燒起來。他輕輕地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麼無聲的矗立了一會。內斯塔忍不住輕咳了一聲。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

“亞曆……”馬爾蒂尼忽然開口道，“留下來陪我一會好嗎？”

內斯塔抬頭，愕然地看著那個高大卻落寂的身影，依在窗邊，他並沒有回頭，但是他似乎能看到他臉上的落寞。

這麼多年，這個人是怎樣捱過這麼多孤寂的夜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