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廚房裡傳出一聲撕裂的悶響之後，南也從那句“注意一下”裡突然驚醒，渾身一驚下意識地就要跑，結果剛一轉頭，眼鏡的一邊“當”地撞上了□□口。

“我嚇到你了？”白祈表情平淡地發問，手上卻根本沒有放下槍的意思。“抱歉，但我建議你最好先在這裡呆一會兒。”他用的是一種陳述句式，語調沒什麼起伏，以至於南也在一瞬間渾身冰冷，心跳瘋了一樣衝擊到負荷。“我聽說過你的個人通關方式，【赫爾墨斯】先生。你應該知道自己沒有足夠的格鬥能力，如果想在死之前找到這個副本的漏洞，和我們結伴對你來說是很好的選擇。一開始我沒有攻擊玩家，我認為這已經表示出了我想用常規方法通關的誠意，如果你不介意，光是這一點就應該能猜出來，選擇我們會比其他玩家安全係數更高。”

……【牧師】要拉他上賊船？？？這是他瘋了還是【牧師】瘋了？？？

剛才的10分鐘加上現在這幾句話信息量實在太大，南也罕見的陷入一種大腦完全空白的待機狀態，而白祈好像也不急，隻是非常禮貌的借走了他的電子表，麵無表情的向虛關的廚房門看去。

【警告，玩家陳虎血量值-3，-3，-3……】

“陳先生的記性不太好啊。”夜曉低著頭衝他笑，語氣雲淡風輕。

陳虎聞言渾身一顫，仰起頭，目光失焦，失血過多的眩暈讓他根本聽不清對麵在說什麼。他在聽到開門聲的瞬間反應過來，心裡一涼，咬牙用上全身力氣握著刀就撲上去，結果對方跟早有預料一樣，隻是鞋尖一轉，向右閃開，在和他錯身的那一秒歪頭輕笑。

“有人說做事應該從輕諒解，畢竟人人都不容易，人人都有未來。”他彎著眼睛，語氣輕柔得模糊不清。“但有人就是擅長把身邊的未來都殺死在花蕾裡，陳先生，你說，這可怎麼辦呢？”

事態的發展不受他反抗。他被自己的刀釘在廚櫃上，僅剩的手腕空無一物，血在身下積了一灘。夜曉靠著廚櫃站在他麵前，笑著擺弄一隻纏滿繃帶的斷手，把線條勻稱的手指調整成各種優雅的姿勢。它身上恰到好處的插上了塑料假花，鐵絲做的莖斜著紮進手指裡，順帶起了個支架的作用，維持大形，有幾根繃帶已經被血染出紅斑，乍一眼就像生長出了成片的鮮花，引人注目的美麗。

“現在它總算好看一點了。我都不知道它之前做過什麼，對吧？”夜曉轉過頭滿麵春風的笑著問。

……好看？……

他不自覺的哆嗦著，說不出話。大腦在極端疼痛中會陷入恍惚，他差不多沒有意識了，最後的知覺是分不清的劇痛。那隻藝術品一樣的斷手五秒前是還他的，它現在的持有者為了讓它更具美學價值，在它還是他的肢體時插入刀架邊用於裝飾的假花，每一支都從指尖刺入，貼著骨頭紮到掌心，為了找出最優美的組合還前前後後調整了七八次，接著把它因為常年揮拳而變形和長出老繭的部分用餐刀切掉，沒留下一塊帶有皮膚的多餘贅肉，其餘部分修長精巧，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還連在他手臂上，於是餐刀一揮，“咣”，它纏上櫥櫃裡的應急繃帶，脫胎換骨。

“家裡有小孩子嗎？”夜曉蹲下身子，垂在一邊的手拿著他的手，托著腮很溫和地笑著看著他。

太近了。他渾身猛的抽搐一下，大張著嘴發瘋地點著頭，眼淚花在臉上。

“放鬆，說不出來也很正常。我剛才一時衝動，讓陳先生配合了一下，嚇到你了真不好意思——不過說實在的，那可是陳先生先衝上來的，我隻是正當防衛而已。”他湊上來，聲音更輕。“有的是嗎？我知道了。”

“憲法，民法，刑法，難過嗎？可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夜曉垂下眼睛笑了一下，這種表情甚至讓他有了一種那人會放過自己的想法。

“按照係統播報的速度，你還有半分鐘的時間來懺悔。”那人很同情的撫摸著他的頭發，聲音溫柔的好像要從心口挑出十字架。“我竭儘所能祝願你去往天堂。閉上眼睛吧。”

“你會死於失血過多。”

門外，南也表上表示分鐘的數字變化了一次，而它真正的主人正靠著餐桌目光無神地盯著地板，腦子裡一遍遍過著“要死”，突然，一個顯示屏麵板在他手邊彈出，係統提示音冷不丁把他嚇了個半死。

【檢測到玩家南也處於競技類副本中，是否開啟［直播］功能】

【是】

【否】

媽了個巴子的還以為什麼玩意兒呢……直播啊，開開開。南也回過神來，不耐煩的伸出手剛要點，突然聽到一陣開門聲，下意識地轉頭看過去。

廚房門開了一半，夜曉側身從門裡走出來，一手順帶拉上門。他把滿是血的手套在袖子上抹了抹，再一抬頭就被幾步走上去的白祈抓住領帶向前一拽，整個人踉蹌一下，下一秒，槍口抵了上來，他的下頜被迫抬高，還在淌血的傷口暴露出來。

“很抱歉，不該讓你去接觸那個玩家。”白祈看著他的側頸上的血，伸手用指腹很輕的碰了碰他脖子上的傷口。“我不太了解人類的身體機能，疼嗎？”

“不啊，您說什麼呢。”夜曉配合著半側過頭，很好脾氣的一動不動，邊笑邊回答。

……

什麼莫名其妙的狗糧投喂……南也在懵逼中突然情商飆升，手忙腳亂間立馬決定把直播關了，於是毫不猶豫地抬起手指，帶著對於善解人意的自我感動和單身的怨氣用勁一點——

【叮，［直播］開啟成功】

操，沒看清楚點錯了。

【首評，大家下午……焯開屏雷擊】

【他們在乾什麼他們在乾什麼！！！3分鐘內我要旁邊那人的全部信息】

【……我想靜靜，彆問我靜靜是誰】

【眾所周知調戲牧師約等於死】

【自信點，把約去掉】

【……這已經不是塌不塌房的問題了，這泥馬給我世界觀整塌了，我老公不是生人勿近款高冷男神嗎？！！！】

【純新人，床伴不是很正常嗎】

【樓上朋友這真的不是玩家談戀愛的問題，重點這人真的……】

【新人不太熟悉的話可以去論壇翻翻那個係統常識，真的全是血的教訓，關鍵時刻救你一命完全沒問題】

【不是，很多大佬私生活都比較混亂的吧？】

【但他是牧師啊，半米之內有人都會被崩掉的好吧！！！那個沒臉沒皮的畜生怎麼敢靠著他的？？？！！！】

【總結一下，牧師跟人湊一塊兒的概率和囯足進世界杯差不多】

【感覺已經看到國足的光明未來了】

【謝謝，我失戀了】

【我老婆被人搶了嗚嗚嗚】

【寶貝兒，你怎麼就讓這個狗男人騙了呢】

與此同時，白祈手邊同樣彈出一個一模一樣的係統頁麵，結果文字還沒成型就被他一下打散。

“我一直不怎麼理解，係統為什麼連通過已存儲信息進行推測的智能程度都達不到。這麼久了，不改進一下嗎？”白祈把槍撤下來，一手還抓著夜曉的領帶，語氣相當平淡。

係統：……沉默是金。

【嘶哈嘶哈老婆好颯，旁邊那個勾搭我老婆的賤人速速去死】

【+1+1，老婆獨美】

【直播】功能開了就沒法再關，雖然【彈幕】通常都默認為玩家不可見，但白祈實在不怎麼喜歡被人關注。他的視線掃了一圈，落在僵住的南也和他手邊的麵板上。

“勞駕，【赫爾墨斯】先生，雖然很抱歉，但請你把【彈幕】關一下，深表感激。”

“哦哦哦哦哦。”南也如夢初醒，懷著恨不得原地去世的心情死命一摁。

【叮，［彈幕］關閉成功】

“彈幕？什麼東西啊先生。”

夜曉瞥見麵板徹底消失，這才笑著看向白祈。“抱歉插了句嘴，但我是真的不知道。”

“一個競技類副本的係統功能，可以得到為觀看人數的百分之一的分數，新人一般沒有這個權限。”白祈放開夜曉，接著想到什麼一樣轉過身，目光落在南也身上，語氣溫和。

“順帶問一下，對於我2分鐘之前提出的建議，【赫爾墨斯】先生考慮好了嗎？”

這表情……笑死，他一個入遊一年多的資深玩家也是有骨氣的好吧——

“我同意。”生命誠可貴，骨氣什麼的還是去死吧。

“謝謝。”白祈試圖伸出手表示友好（？？？)，但似乎並不是很想讓他握上來，立刻又收回去了，隻是把他的手表放在了餐桌上。“白祈，【牧師】。”

“夜曉，還是新人。”夜曉笑眯眯的在旁邊接道。

新人？南也一愣，看向他猶豫著擠出一句。“所以，這是你的……”

“第74個遊戲。”他很體貼的直接回答。

南也：……

漂亮，過了73個副本的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