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係統給出的提示是‘陪他們玩有趣的遊戲逗他們開心’，最終目的在從句。”

吊燈閃爍著亮起，主怪物在某個間隙一步三回頭地跑進陰影裡，融合成看不出輪廓的塗鴉，客廳回到初始設置，跳格子的圖案被壓在沙發和茶幾下，重新變得模糊不清。

“從主怪物的語言能很容易判斷出，它期待的不是遊戲本身，而是伴隨而來的‘陪伴’，根本動機類似於所謂廣義上的‘愛’，玩家隻要做出與之對應的行為就可以。”

“……你確定？”

“沒有。”白祈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一個被掛斷的騷擾電話。“不經詢問就擅自決定的做法我不提倡，但並不意味著我有權利直接拒絕。”

南也：……不是，那個姓夜的是你隊友唉！！！！

“嗯。”白祈看向他。“所以我關心他，並且更尊重他。”

……

行吧。南也聳了聳肩，走到茶幾邊蹲下身拉開抽屜。

吱——

各種零散的小玩意兒，撲麵而來的有一整堆繪本，有新有舊，裡麵還夾著精心裁下來的童話插圖，因為被翻過一遍所以鋪的有些亂。色彩鮮豔的圖畫為主，題材不一，風格不一，主題不一。南也眯著眼睛快速翻閱，手上一刻不停。這一筐東西的共同點很好找——全是關於孩子的和諧多人場景，親人之間的居多，也有朋友的。

一本繪本被放在一邊，下一本迅速跟上，目光順勢轉過去。突然，他動作一頓。

那本繪本的書脊上有個水筆打的勾。

書名，《科妮和複活節兔子》。

南也盯著封麵上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兔子和小女孩，不自覺的打了一個冷顫。

她和主怪物長的一模一樣。

他立馬把一遝的繪本立起來，目光一本本迅速掃下去。

《小紅帽》？

《狼來了》……

什麼《錫兵……

同樣打了勾一共有四本，他還沒來得及拿出來細看，目光一移，唯一一張手繪的塗鴉出現在底部。

水筆畫的，一張A4紙被一條彎曲的線分成上下兩半，上一半是兩個由大小不一的方塊組成的高大人形，圍住中間大笑的小孩子，很可能代表主角本人（嚴格意義上來說隻能算一個火柴人，因為向上胡亂豎起的頭發被判斷成男性）；另一半是兩個人，大的擁有一個方形的頭部，小的那個躲在對方身後，隻露出半邊身體，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露出的那隻手裡抓著的一對用紅色絲帶穿起來的鈴鐺。

聯係係統提示，紙上畫的很明顯，方塊組成的代表【木偶】，【木偶】與主角大概率關係密切，那個方塊頭形似乎暗示著人到木偶的轉化。

【木偶】差不多是副本Boss ，如果那一對鈴鐺和它們的產生直接掛鉤，那百分百就是一個重要道具，既然這樣……

【午餐時間到了，請玩家五分鐘之內到餐廳就餐】

【吃飯不規律可是會影響身體健康的，再不過來的壞孩子要被大灰狼抓走了哦】

“差不多了吧。”

南也驚地一抬頭，正好對上白祈緋紅色的眼睛。

“我了解過你慣用的通關方式，道具雖然重要，但現在可能沒有時間了。”他說。

“走嗎？”

“走，現在就走！”南也瞬間站起來，身體力行一個箭步直接衝出門。

白祈：……

這可憐孩子有什麼心理陰影了？

“勞駕。”

南也前腳剛邁，白祈就站到了他身後，低頭開口時語氣溫和，像在耳朵裡。“我不太關注副本的大概通關規則，能不能麻煩【赫爾墨斯】先生介紹一下。”

“能！肯定能！”南也猛地咳了一聲。“副本大致分為三種，【牧師】你知道的吧，就是【LOA副本】【普通副本】和【競技類副本】。”他用手比劃了一下，語調逐漸平穩。

“【LOA 副本】很少，需要滿足一定條件才能通關，忽略不計。【普通副本】有三種通關方式，分彆是完成主線任務正常通關，是大多數玩家的玩法；或者是破壞副本，具體就是大範圍的損壞副本建築，殺死副本怪物和npc 。這種方法難度係數太高了，迄今為止隻有極少數案例——”

他頓了一下，眼神幽怨地彆過頭，翻了一個難以察覺的白眼。“比如你。”嗬，畜生東西。

“我在一般情況下也並不推薦，參與感太差了。”白祈很自然的聳了聳肩。

“……好的。”南也深吸一口氣，咽下心裡的大罵。“然後就是第三種，通過破壞重要道具，殺死關鍵npc 之類的方式讓副本無法繼續，從而迫使係統整修，玩家可以抓住時機從bug 切口離開。但這種方法的危險性很高，沒能及時離開的玩家會被當作bug清除，而且一旦道具或npc 選擇錯誤，副本怪物會被激怒。”

“但我聽說【赫爾墨斯】先生非常喜歡這種方式。”白祈表情不變，繼續追問。

“……是的。”笑死，他一個非必要不下本的信息商，體質脆弱不禁打，不避開一切怪物速戰速決就極易去世，這是他想的嗎？！！

“我沒有反對你的下本習慣的意思，影響你的思路我很抱歉。不介意的話，繼續說可以嗎？”

“……可以。現在這種【競技類副本】，它的特點是場景範圍小，副本怪物分布密集，有時限，主線任務對觀察和推理能力要求高，背景及劇情較簡單且集中於個人，玩家一般在五人以上，存活率低，相比副本內容，它更偏向於玩家之間的比拚，所以除了【普通副本】的通關方法還有一種特殊路徑。”

“因為這種副本難度很高，所以幾乎所有玩家都會用特殊方式通關——”南也再次停住，不動聲色的瞥了白祈一眼。

太流行了，幾乎都成為了唯一路徑……

所以係統會用【木偶牌】來限製【牧師】，否則他們根本活不過第一輪。

“至少這次。”白祈看出他的試探，有些意外的補充。“我不會通過殺死所有玩家獲得勝利。”

南也：……好真誠，他不信。

“抱歉再問一下。”白祈突然想到什麼一樣，語氣輕描淡寫。

“多人副本在玩家未集齊的情況下不會發布主線任務，但先到的玩家，可以直接探索副本場景嗎？”

“理論上行。”南也有點意外，抬頭望了他一眼。“但因為係統調整，這種等待時間最多不超過十分鐘，加上這時候副本怪物不穩定，危險性很高，玩家一般都會選擇在初始地點等候。”

“這樣。” 白祈不緊不慢地說道，拉長的尾調立刻引起了南也的注意。“以及，血量值的設定是【競技類副本】特有的？我遇到過幾次，但一直不怎麼注意。”

“這個是的，據說是係統為了約束一個叫【教徒】的玩家。”出於信息商的職業病，南也順口接下去。“這人資料很少，是當時全遊的斷層第一，善長推理和各種器械，遊戲風格很極端，當時被係統懸賞了將近五十億美金。”

“哦。”白祈接話。“我對他好像沒有印象。”

“哈？？？”

南也一時間收不住表情，猛地扭頭看向白祈。“不是，他不是你殺的嗎？當年幾萬人親眼看著你倆進了一個【LOA 副本】，你把他殺了然後出來了啊！！！！”

“是嗎？我記性不好，可能忘了。”

南也：……

媽的，這麼隨便，媽的。

“先生聊什麼呢，都把人家小孩子惹到了。”夜曉笑著從他們身後走過來，順手帶上了客廳的房門，接著相當自然的搭上白祈的肩膀。“一會兒就吃午餐了，不去歇歇嗎？”

白祈的目光越過南也，落在餐廳中央。“四張椅子，六個人也坐不了吧。”

六個人？？？南也瞬間轉過頭去。

發黃的燈光用處不大，那兩個組隊玩家靠在陰影裡，其中一個肩膀和小腿已經被撕開，未處理的傷口糊滿灰塵，暴露在空氣裡流著發黃的膿血，把壞死的皮肉和衣物死死粘在一起，整個人在隊友的支撐下勉強穩住身體，因為疼痛渾身發抖，脊背佝僂出一個艱難的弧度，低著頭不規律地大口呼吸。

之前的新人也差不多，蜷縮在角落裡發出低啞的嗚咽。那個文職玩家稍微好一點，隻是褲腳上沾了幾滴血，雖然是一臉疲態，但並沒有受什麼傷。

……為什麼，六個人……

“親愛的，您站了那麼久都不累嗎？先坐著吧，我相信一個知道待客的主人家會把事情處理好的。”夜曉完全無視了同類的慘狀，走上前優雅的側身靠上桌沿，點著麵前的椅子笑眯眯地說。

白祈抬眼一掃，沒說話，突然抽出左輪毫不猶豫地對著一側連開三槍。

【警告，玩家張斌血量值-30，-30，-30……】

子彈的速度快得根本看不清，那個重傷的玩家隻感覺到一陣衝擊，接著自己身邊的什麼東西瞬間炸裂，溫熱的液體濺在他臉上，因為不可置信而睜大的眼睛映出一片模糊的猩紅，同時身體失去支撐，緩慢的滑到地上，背後墊著隊友方已經沒有反應的屍體，觸到地麵的手後知後覺地被粘稠的血包裹。

“當”的一聲，一枚空了的彈匣掉在地上，向前滾了兩下，在血泊裡泛著金屬的光澤。

完整的，規範的，讓人最快死亡的用槍方式——一槍命中眉心，一槍擊碎心臟，一槍貫穿腹部，以至於對方的表情沒有一絲波動，半垂的眼睛空洞而平和，血從額頭淌下來，沿著鼻梁滴到地上。

【玩家張斌宣布死亡】

那位死者的隊友有片刻的茫然，好像還沒從槍聲的震感裡回過神來。他試探性的伸手摸向背後，突然翻過身撲到還有餘溫的屍體上，雙手胡亂地按過冒血的額頭和胸膛，又像是想把什麼抹掉，卻隻是在死者臉上留下一個拖長了的血紅色手印。

“ 他的死。”白祈的語氣高高在上，偏黃的燈光映得他整個人晦暗不清，槍管的反光在占據了對方抬頭時的全部視野。“我很抱歉。”

“你他媽的還知道，知道！！！那是一條人命！！！”那人突然暴起，失去行動力的身體猛得後轉，隨著說話的語氣劇烈抖動，眼睛死死盯著白祈，手抓皺了屍體的領口，發抖的尾音甚至帶有咳出的血沫。“我去你媽的【牧師】！！！怪物，瘋子，殺人犯！！！”

然後，“唰”，一把餐刀擦著他的喉嚨紮進牆裡，刀身劇烈抖動，銀光映在他臉上晃動，瞬間讓他不受控製的把話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