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水鏡前,雍容華貴的男子道:“那城主幾次三番求助,各門派都知曉了,我也不得不派人去。不過,你怎能縱容手下行事如此魯莽張揚?”
“藏虹,你彆得了便宜還賣乖,這裡不也有你一份功勞?況且,我查到之前那人躲在和碩城一段時日,便肆意報複他們一下罷了。”水鏡對麵的人桀桀笑道。
“那這次令你得力手下快離開吧,醜話說到前頭,若你再有損失,彆再找我麻煩。”
“既是合作便要有合作的態度,那日在場之人屬忘瀾峰弟子最多,這次總得讓你們劍修付出點代價。”
“左護法,你既想解恨,隻挑那弱的便罷了,畢竟將來還要依仗他們衝鋒陷陣,護峰護宗,不過說來……”藏虹哂笑,“也要看你那些手下能不能討到便宜了。”
對麵那人冷哼,滅了鏡影。
“會不會養虎為患哪……”一男子在密室的榻上倚坐著,歎了口氣。
“沁光,事已至此,你說這些有什麼用?想成大事,又不想親自臟了自己的手,就不要瞻前顧後。”
十三名弟子都已乘著往和碩城的飛舟,羨雲、流靄和執露在飛舟的一處客室聊天,晏相期和陸止泊在隔壁房間互相傳音密談。
一眾弟子到城主府時已值夤夜,沉風帶弟子們與城主相見。
羨雲看去,那城主是個女子,美豔動人,見到沉風,眼露驚豔之色。
羨雲悄悄打量著二人,不愧是男主,行走的愛意收割機。
忽然,她被擋住視線了,入眼的隻有晏相期如墨如瀑的頭發,散在白堇色的衣袍上,身材挺拔,傲然孑立,即使不露麵容,也能感到其龍章鳳姿。
待和碩城主安頓好住處,眾弟子便先回房休息,第二日再商議除患之事。
夜裡,羨雲睡得不安穩,夢裡皆是戰場的廝殺,屍骸遍野,驚醒後,臉上掛著兩行清淚。
隔了中庭的對門,晏相期睜開眼睛,察覺到她今晚一直心神不寧,此時又推門而出,要去哪裡?他立即撚訣著衣,尋著她的氣息,也躍上房頂。
羨雲正撐著頭坐碧瓦上,閒看著皓月,雜念紛紛。聽見動靜,一回頭便見晏相期坐在身邊,“你也睡不著啊?”他大概是換了環境而失眠吧,羨雲猜測著。
“嗯……你要嘗嘗嗎?我做的薔薇花釀。”
遞在眼前的是一個酒葫蘆,羨雲心裡訝異,“你竟然還會釀酒?”
“之前……在道情門閒來無事學過。”
羨雲接過,拔出了酒塞,隔著壺口往嘴裡倒了幾口。
晏相期側頭凝視著她,隻見一縷酒釀順著她的嘴角緩緩流下,沒入頸間,月華映著這一路的蜿蜒,透著瑩澤。他不自覺地心跳加速,彆扭地轉過視線。
“手藝真不錯,比我釀的好喝,以前我也經常……”往事浮上心頭,羨雲神情染上悲戚說不下去了,又舉起酒葫蘆灌了幾口。
過了一會兒,晏相期打破了沉默,“等回了禦霄宗,我送你一壇。”
羨雲猶豫再三,還是決定問出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晏相期一時感覺坐立難安,差點要把身側的碧瓦捏碎,好不容易壓下心裡的緊張和衝動,略加思量後雲淡風輕地答道:“朋友之間,不是應該如此嗎?”
“嗯,確實”,羨雲點點頭思忖著,還好沒什麼雷點,好怕他忽然說出個“我心悅你”,若真是那樣,自己會唯恐避之不及。既是朋友,大可自然坦誠相處。
不怪自己想得多,這修仙言情小說情情愛愛的戲份太多了,也不知道這NPC是什麼戲份。總之,自己誓要揮劍斬斷修仙之路的一切情絲,重遇故人前再也不需要了,羨雲垂下了眼簾。
第二天,羨雲從床上爬起來,伸了個懶腰,這薔薇花釀真不錯,清甜可口,又不會讓人醒來難受,到時候把他那壇拿去給流靄嘗嘗。
廳堂上,一眾弟子分列而坐,和碩城主緩緩而道。
這半個多月來,城中詭異之事迭起,百姓更是死亡者眾。這裡和彆國相鄰,怕遭乾旱風沙所擾,城中一直都有在沙神殿供奉的習俗。
然而近來這殿很是古怪,請了散修探查,不僅毫無所獲,更是讓他們無影無蹤。
沉風思考良久,商議道:“不如我帶晏相期、榮卓前去沙神殿查看,其他弟子在城中四處尋尋看可有不妥之處。”
晏相期聞言挑了挑眉。
羨雲看了看晏相期,他修為才行氣境,去那險地恐有不妥,思量後提議,“師兄,不如讓晏師兄留下來?換個擅攻擊之人相助。”
晏相期端坐著,借執杯啜茶的動作,悄悄看向她,心裡一片柔軟。
沉風盯了她片刻,“好……那你和我去。”
羨雲自是不想和男主一起,正不知該如何拒絕,卻聽晏相期道:“那就有勞羨雲師妹在沙神殿多護我一二,我雖不擅攻擊,但是精通陣法符籙,或可有用。”
晏相期看著沉風晦暗的神色,勾起嘴角,“師兄,何時出發?”
怎麼回事?沒換出晏相期就算了,還搭上了自己?羨雲猝不及防,愣了片刻。也罷,帶晏相期小心躲著點就是。
就這般被晏相期安排好,沉風心中不悅,多說無益,卻也隻能按捺情緒,以任務為先。
看見流靄一臉憂色看過來,羨雲微笑著搖了搖頭。
兩撥人分頭行動,羨雲跟著沉風、晏相期、榮卓禦劍到了城西沙神殿。
周圍寂靜無聲,燕雀無影,草木衰敗,連風都沒有,一切都透露出不尋常。
“大家要小心,若是走散,便在此處會和,遇到異樣及時傳訊,不要妄動。”沉風叮囑著,又看了羨雲幾眼,柔聲道:“師妹,千萬要小心。”
“師妹,我跟著你吧,你攻我防。”晏相期眸子裡耀著光。
沉風冷眼覷著晏相期,“我定會竭儘全力保護你們周全。”
二人沒注意之時,羨雲已和榮卓湊到殿門前,仔細盯著上麵的爪痕。
隻見門上有深而細的三指劃痕,“這是……禽類的爪子?”羨雲猜測著。
榮卓伸手摸了摸,“似乎是。”
晏相期不再搭理沉風,徑直走到門前那兩人中間。
“小心一些,怕是有凶獸。”在沉風的提醒下,幾人撚訣護了結界在身。
幾人隨沉風踏進殿內,一股腐敗之氣迎麵而來,裡麵掛滿了蛛網,滿地積灰飛揚在空中。房梁上倒懸著黑壓壓的蝙蝠,以薄翼包裹身體在沉睡。殿上沙神像的金粉已斑駁掉落,露出塊塊灰色,臉上裂縫深重,看上去慈悲不再,而猙獰至極。
“這裡似乎有幻影陣法。”晏相期看出異樣。
“眼前的都是幻象嗎?”榮卓向倒在地上的一個燭台踢去,那燭台咕嚕嚕轉了幾圈消失不見了。
“彆動”,晏相期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陣法方位已經變化。
沉風警惕道:“腳下可能有陷阱,大家小心。”話音剛落,隻聽一聲悶響,原來是沙神像臉上掉下一大塊碎石,砸到桌麵。
而四人聽到聲音不自覺地後退了幾步,腳下懸空,齊齊向下墜去,這一處的幻象便是這深處上方的磚地。
四人微用靈力,緩衝下墜的速度,借此細細觀察下方環境。沉風甩出一張靈照符,旋飛著向下落去。
下方也漸漸清晰起來,隻見一隻巨大的彩鳥臥在地上,似乎在休息,周邊是數不清閃著影像的泡泡。
幾人輕輕落地,此處距上方二十丈有餘,為了不驚擾此凶獸,他們屏息凝神,用上了潛行符。
晏相期在羨雲身邊悄聲說道:“此為五彩綺汝鳥,周遊四方,以亡者死前的執念之力為食。這些浮泡是執念所化的幻境,小心不要碰到,不然會被吸進裡麵。進入他人執念中,需幫助完成其心願才可出來。”
羨雲了然地點點頭,“那城中百姓是這鳥殘害的嗎?”
“因它需要亡者執念,若是沒有食物,難保它不會動手害人。本是凶獸,其性殘忍暴戾,力量也很強大。”
沉風回過頭來,“我們四下找找有無城中百姓的浮泡。”
趁它此時未醒,雖不知管不管用,四人還是輕輕給它蒙上了幾層定身符和昏睡符。
不知找了多久,晏相期忽然發覺身側的羨雲不走了,她正盯著一個浮泡,裡麵現出一個明媚的女子。
羨雲看著,不禁愣在那裡,這女子好像師尊畫上那人。她不由得走近了兩步,想看仔細一點。眼見她往那走去,晏相期心裡一驚,連忙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