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秋催葉黃,按往年的規律,昭元城曇園的曇花將迎來今年最後一次盛放。那裡是皇家在城中的彆苑,素來隻供皇室眾人遊玩。
這次皇後有詔,於八月十五晚上那裡舉行品曇賞月宴,所有朝官及其眷屬都要來熱鬨熱鬨,教坊使負責籌備安排官家子女獻藝事宜。
雖然各朝官家都要出一個節目,可楚明漪絲毫不擔心,畢竟楚明纖楚明寂一定會搶著展示,所以她的心思全花在做月餅上。
楚明漪提前做好了各種口味的月餅,送給她在意的人。有水果冰皮的、蛋黃蓮蓉的、果蔬的、五仁和火腿的。給祖母的那份少油少糖,鬆軟易嚼。又分彆包好每種口味的月餅,送給齊向衍、蕭溯和鐘予,她和照燭隻留了自己喜歡的口味。
八月十五這日,太陽偏西,曇園西門車水馬龍,各朝官皆攜家眷而來。
這種場合妾室不可露麵,曹氏隻得守在家中,日複一日絞儘腦汁盤算著什麼時候楚逮止才能把她扶正。
楚逮止獨乘一輛馬車,楚明漪與楚明纖姐弟同乘。
車內,楚明纖乜斜眼睛看著楚明漪,卻對著窗外的婢女道:“我的舞服可帶好了,等下還要登台呢!”
楚明寂在一旁神氣十足道:“阿姐,你的舞姿這昭元城無人能及,必定驚豔全場。”
他們兩姐弟嘰嘰喳喳談笑,話裡話外都是炫耀。
楚明漪不禁頭痛,這楚明纖也就比她小一歲,但是行事卻很天真。她見怪不怪,隻閉目養神,絲毫不理會。
到了曇園,楚逮止下了馬車便囑咐三個兒女要行止有儀,不要丟了他的臉,然後就快步去與同僚聚在一起。
楚明漪不想與楚明纖他們在一處,快步進園,想趁宴會沒開始前,找個人少的地方待著。
“明漪”,在曇園裡的門口不遠處,齊向衍邊等著她,邊與幾個年輕公子交談,一眼就看見楚明漪走了進來。
楚明漪聞聲朝他笑了笑,往前走著。
齊向衍往回走到她身邊,注意到她今天不似以往穿得那麼隨意自在,繁複雅致的衣衫下擺隨著步伐和輕風而搖曳,發間的種種頭飾十分精美,楚明漪的臉略施粉黛,眉似遠山,眼如秋水,唇若丹櫻。這還是齊向衍第一次見到長大後的她如此樣子,清麗端莊,柔婉可人。
可齊向衍卻眼睛很認真地看著她道:“穿這般多,熱不熱,這發飾會不會扯得頭發痛?沉不沉,難受嗎?”
楚明漪一下子破防了,拉著層層袖口,將手稍微往外伸了伸,眼裡露著煩悶,“要不是我爹耳提麵命非得讓我們穿這樣,我打死都不會看這些一眼,又熱又沉,難受死了。”
齊向衍眉眼彎起,“走,趁皇上還沒來,我帶你去找個涼快地方待一會。”
幾人剛想走,卻被身後叫住,“姐姐,這位公子是?”
楚明漪一回頭,果然是楚明纖姐弟,當時在浮州,楚明寂還追著他打,楚明纖也從未給過他好臉色,這會居然不認識他了。
楚明漪也不想暴露齊向衍太多事,隻道:“這是征西將軍家的公子。”
齊向衍冷淡地看了他們一眼,便繼續引著楚明漪前行。
楚明纖還從未見到這麼年輕卻又品貌非凡的男子,身如勁鬆,臂膀堅實寬厚,撐著衣服形姿挺拔,健雅俊逸,尤其是那雙瑞鳳眼,堅毅從容,但此刻也露著些許疏離。
直到他們走遠,楚明纖才被楚明寂的催促打斷思緒,“阿姐,你喜歡這類的?”
楚明纖臉上閃過嬌羞,以帕子虛掩著嘴,小聲道:“長得是很不錯,可惜家世不怎麼樣,估計他也會子承父業,西邊偏遠又艱苦。憑你我的身份,怎麼也要找昭元的人中龍鳳。”
“阿姐說得是。”
湖邊涼亭,齊向衍叫下人帶上食盒來,端起一碗遞給楚明漪,“秋天乾燥,多吃點秋梨膏。”
“你做的?”楚明漪有點驚訝,沒想到他還會做這個。
“以前看你做就學會了,我這是一鍋一個梨分彆做的,費了不少時間。等下給你一罐,讓照燭拿好。你送的月餅我還舍不得吃,隻咬了一口蓮蓉蛋黃餡的,鬆潤綿滑,香味沁人,這秋梨膏也算投桃報李吧。”
楚明漪攪著勺子嘗了一口,味道還挺不錯,清甜而不膩。
她爽朗笑著,連連誇讚,露出潔白的貝齒,“秋梨膏很好吃,如此一來,若想吃你做的,豈不是要多多投喂你才行,下次送你我新釀的酒。哦,對了,你想吃什麼說一聲,我一定做來送你。”
齊向衍迎著晚霞的餘暉看著她,自來到曇園後那緊張防備淡漠的神情一下子徹底變得溫柔起來。
幾聲傳令此起彼伏,原來是皇上帶著皇後、淑妃等後宮嬪妃及眾皇子從正門到了。
園中眾人紛紛前去接駕相迎,而後麵向台上分列而立,在領侍的傳令下,有序入席就坐。
曇園中不隻有曇花,桂花香韻正當時,海棠明媚立枝頭。佳肴已備,眾人落座於園中。
楚明漪與楚明纖姐弟坐在楚逮止的後排,她邊望著中間各官家子女的獻藝,邊保持文雅地品菜。
齊向衍坐在她的對向,席間偶有視線相觸,兩人便不顯露地會心一笑。
上座的妃嬪及眾皇子暗自打量席間未出閣的女眷,這是個相看的好機會。皇後雖然對處於頹勢的太子失望,但也絕不會喪氣,若能趁機為他找一個家世高貴的賢內助便是再好不過了,一來為他的前路積澱籌碼,二來可絕了他荒唐的心思。
八皇子居高臨下心不在焉地打量眾人,在看到正夾菜的楚明漪時神色變得專注,凝視須臾理智地轉回視線,低頭若有所思。
按照抽簽順序,第一個上場的是平東將軍的長孫,說起來,太子還是他的表哥。他的一場劍舞贏得滿堂喝彩,也讓心思深沉的人看到太子背後的兵柄勢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