縊鬼(十六) 道不同(2 / 2)

三清鈴響,清心決起。

山茶花木簪緩緩停在女鬼麵前,那雙充滿怨毒的眸子驟然頓住,一點一點地恢複了清明,她抬起傷痕遍布的手,顫顫巍巍地接住木簪,珍惜地放在胸口,眼淚落下,她喃喃道:“暮冬……”

李月楚歎了回,愛是永遠的救贖。

因她走偏的劇情,兜兜轉轉地還是繞了回去。

這大概也就是係統不強製她走原主劇情的原因吧,這個世界是會邏輯自洽的。

沈翎終於露出了點笑,她聲音很輕,像是害怕驚擾了顧婉清似的。

“顧姑娘,你可否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了什麼。”

謝扶淵頓了一下,也道:“我是四皇子謝扶淵,若你有冤屈,可儘數告知與我,我會儘力還你一個公道。”

顧婉清譏諷笑道:“皇子麼?我生前經曆種種不公,如今死了,卻能見到天下最尊貴的皇子,真是荒唐。”

謝扶淵眉頭一皺,卻是什麼也沒說。

黑色的怨氣淡去,一身紅衣的顧婉渾身身籠罩著一層淡淡的光,透明的身體像是下一瞬就要消散在夜裡。

她發髻上的山茶花紅似烈火,花朵的邊緣卻開始枯萎了。

顧婉清偏過頭,目光落在那株枯木上,恍惚間枯木逢春,開出了朵朵山茶。

她沉默許久,似乎很疲憊,垂下眸道:“我不想再追究過往,隻想求你們一件事。”

“你請說。”

“我和暮冬約定好,來世相見。可我們身死以後,有人悄悄帶走了我們的身體。”

“我被丟進了亂葬崗,暮冬不知所蹤。”

“後來我尋遍整個幽冥界,都沒有找到暮冬的身影。橫死之人,魂魄要麼呆在幽冥界,要麼停留在死亡之地,我回到這裡,卻還是沒有找到他。”

“我性子偏執,才在日複一日的尋找中,怨念大增,化為厲鬼,失去了神智,連自己是誰都忘了。”

顧婉清苦笑了一聲:“命運何其不公,生前不得圓滿,死後卻也不能相見。”

“我想請你們,幫我找找他,告訴他,千年萬歲,我都會在奈何橋邊等他。”

謝扶淵道:“你可還記得當初帶走你們屍體的,是什麼人?”

顧婉清輕輕搖頭:“我也不知……

她突然抬眸:“他們的裝束,很像地下鬥場的人。”

謝扶淵:“哪一家賭坊的鬥場?”

顧婉清道:“秋月閣。”

沈翎沉神色動容:“顧姑娘,你放心,我們會儘力替你找到暮冬,但……你現在不能繼續停留在人間,必須得馬上回到幽冥界去。”

“我明白的。” 顧婉清輕聲道:“還有,謝謝你們。”

她看向一旁的薛琅,抱歉地笑了笑:“薛大哥,對不住了,明明都和你沒關係,我卻差點害了你。”

薛琅愧疚更盛:“是我對不住你。”

是他輕易地給了她希望,最終又自私地收了回去。

這些年,他無時無刻不在害怕怨氣的侵擾,也無時無刻地不在自責和後悔。

如果……如果他那天能提早關注到妹妹的情況,如果有足夠的銀錢準備兩份心頭血……

顧婉清釋然一笑:“薛大哥,你不必自責,若我是你,也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這時,薛蓉往前走了幾步,她有些喘,語氣卻很輕鬆,“顧姐姐,以後,我能繼續找你玩嗎?”

薛蓉生來患有心疾,自小便靠著藥物吊著命。

她沒有什麼朋友,彆的小孩兒在外麵嬉笑玩鬨時,她隻能趴在窗口豔羨地看著。

後來到了千巷坊,白日裡哥哥要去書院,她更孤單了。

所以顧婉清搬來以後,她就喜歡粘著她。

普通妖物的心頭血可以短暫地強行維持她的生命,可也讓她越來越不像一個人。

妖市玉牌碎了,薛蓉知道,自己該離開了。

她並不害怕,心中更多的,是釋然,是解脫。

因為,自己困住了哥哥很多年。

顧婉清愣了愣,看了眼身體僵硬的薛琅,不知道說什麼,隻道:“阿蓉,多陪陪哥哥。”

沈翎收了鎖鬼陣,不得不道:“時間不早了,顧姑娘,趕路吧。”

她貼了一道飛行符。

顧婉清的紅嫁衣在半空中搖曳,她回過頭,“拜托你們,一定要找到暮冬,無論多久,我都會等。”

紅影漸漸消失成一個黑點。

薛蓉不能在寒夜中久留,薛琅向眾人告辭。

確認怨氣散淨後的沈翎,叫住了他。

“薛夫子,我有一個問題請教,當初給你布獨影陣的,是什麼人?”

薛琅停下腳步,“我記得,他喚作虛真。”

“當時我受怨氣侵擾,原來也打算離開千巷坊,沒想到恰好遇見了虛真,他布下法陣後,夜裡果然安寧了,隻是沒料到,險些害了婉清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