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仙廟(十一) 用你手中的劍,刺我的……(1 / 2)

遍地是藍色的火團,幾乎沒有能下腳的地方,又輕又薄的黃符從袖口飛出,灼熱的氣浪打在臉上,沈翎下意識側過臉。

她從裂縫掉到此地,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被狐火攻擊了。

狐火的攻勢迅猛而狡猾,沈翎全神貫注,絲毫不敢懈怠,可她之前為了破開狐仙廟的大門,耗費了太多的精力,這會兒有些捉襟見肘,力不從心了。

她一分神,便給了狐火可趁之機。

一大團藍焰繞過她的視野,以極其猛烈的速度朝她撞了過去,沈翎察覺到它時,已是躲閃不及。

沈翎臉色微變,做好了受傷的心理準備,就在這時,有人一把抓住了她。

藍焰從她的臉頰擦肩而過,黑紅色的祭祀服在空中旋轉糾纏,沈翎抬眸,望進了青年著急擔心的眼。

謝扶淵不知是如何來到這裡的,他的臉上有幾道臟兮兮的傷痕,傷口破壞了俊美的容顏,卻不損他的堅定,反而多了幾分惹人心疼的破碎感。

兩人四目相對,謝扶淵剛想說什麼,沈翎卻眼神一變,伸手將他拽離原來的地方,桃木劍猛地刺了過去,藍色的火星子劈裡啪啦地落了一地。

沈翎盯著完好的地麵若有所思,片刻後,恍然道:“原來如此!四殿下,你快站到我的身後來。”

謝扶淵愣了一下,沒人知道,他剛才看見那一幕時,緊張得心都漏跳了一拍,他打定注意無論如何都要保護沈翎,卻沒想到她主動要保護自己,刹那間,心好像化在了一片溫水中。

他早就知道,沈翎不是周國貴族養在後院的嬌嬌兒,她堅強勇敢,善良無畏,比那些紈絝公子強了不知多少,若非沈大將軍出事,或許……她會有更廣闊的天地。

謝扶淵默默站到了沈翎的身後,沈翎心神專注地掃視了一圈洞穴,最終將目光停留在某一處,以雙手結印,金色的法印若隱若現,“……破!”

隨著聲音落下,金色法印和狐火開始融合,藍色的火焰熊熊燃燒,火舌扭曲著跳躍,漸漸的,火焰慢慢變小,直到縮小成一個藍色的、剔透珠子。

沈翎伸出手,那藍色珠子自動落在了她的掌心。

謝扶淵湊了過來,“這是何物?”

“幻珠。” 沈翎解釋道:“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術,是這顆珠子製造出來的幻境。”

隻要大妖才能生出幻珠,而且這幻珠上的氣息,和鈴河那道廢棄的鎮水符上氣息是一樣的……

沈翎沉思默想時,謝扶淵突然道:“阿翎,你看上麵。”

因為心中有思,沈翎沒有注意到謝扶淵對她的稱呼,她抬起頭,空中慢慢浮現出了一副畫麵:

“鈴河年年水患,縣衙不顧村中死活,還要我們足額上交糧稅,民生艱難,苦不堪言啊!鈴河村願開山建廟,塑造神像,以香火供奉神狐,隻求狐仙大人能保佑鈴河村風調雨順,太平安康!”

說話的是個中年男人,他一身黑紅祭祀服,跪地叩首,言辭懇切。

“你們可知,吾乃九尾妖狐,並非神佛,心裡不害怕嗎?” 主位上,男子青袍廣袖,柔美溫和,如果不是九條晃動的狐尾,看起來就是個翩翩如玉的公子。

中年男人虔誠道:“水患之時,我親眼見大人您出手救人,縣衙尚且不作為,您卻有一顆救助弱小的心,如此一來,是神是仙,是妖是鬼,又有什麼區彆呢?”

狐妖麵露悲憫,“吾盤踞此地多年,亦不忍見這片土地上有生靈受苦。既然你們主動尋求保護,吾,沒有理由拒絕。”

中年男人和他身後的村民大喜。

狐妖繼續道:“但是人妖殊途,妖強人弱,吾不能憑白受了你們的祭拜,還讓你們擔驚受怕,所以吾願意和你們中的人結下妖契,以此為證,庇護鈴河村。”

“狐仙大人聖明!” 村民高呼道,有人猶豫出聲:“咱們誰去和狐仙大人結契呀?”

旁邊有個村民毛遂自薦:“……狐仙大人,小人姓鄭,是村裡的裡正,願意侍奉狐仙大人。”

“得了吧。” 一個村民小聲嘀咕道:“每次村裡發大水,就你們鄭家跑最快,這次要不是辛山冒險作法請出狐仙大人,你還會管我們的死活?”

其他人也想起了這茬,附和道:“就是就是,怎麼看也是辛家的功勞……”

辛山,就是方才的中年男子,聽見吵鬨的聲音,回頭嗬斥道:“彆吵,小心衝撞了狐仙大人。”

他又看向狐妖,認真道:“此事由狐仙大人定奪,我們都無異議。”

“吾覺得,你甚好。” 狐妖慢慢開口道:“你膽大心細,又通曉巫術,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

辛山受寵若驚,磕頭道:“謝狐仙大人垂憐,辛家會世代供奉大人,無怨無恨。”

村民集體叩拜狐妖,鄭姓裡正也跟著磕頭,眼中卻藏著滿滿的嫉妒和不甘。

畫麵定格。

沈翎和謝扶淵對視一眼,沈翎心情複雜道:“原來這就是鈴河百年無水患的原因。”

這狐妖極通人性,庇護了鈴河村百年,受了百年的香火,是一隻功德無量的大妖。

謝扶淵的關注的重點卻不是狐妖,而是畫麵中所說的縣衙不顧百姓死活。

周國統治已經四百年有餘,遭遇天災,百姓們唯一的希望,竟是去求妖物的保護,於朝廷而言,是何其荒謬和諷刺。

沈翎收好幻珠,額頭的汗水順著臉頰流下,她隨意一抹,道:“七殺火煞陣已經開始往地下滲透了,我們抓緊時間找到楚楚和阿嶼,趕快出去。”

謝扶淵點頭,兩人剛要離開,沈翎突然頓住腳步,她抬頭望去,隻見四麵八方的陰邪之氣,齊齊朝著同一個方向湧去。

*

黑壓壓的霧氣簇擁著被幽藍鏈條禁錮的少年,從外麵已經看不見他的身影。

山中陰邪重,這少年此刻如同誘人的罌粟,盤中的肥羊,吸引著暗藏在陰暗角落中的陰靈。

它們會啃食少年的靈魂,占據他的身體,直到他變成一個沒有神智、隻會聽從命令的傀儡。

望著眼前這駭人的一幕,玲瓏尖聲大笑,她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慘死的家人,被推到的神像,滔天的洪水,被獻祭的身體,地麵乾涸的血液,灼燒的殘魂。

樁樁件件,哪一個不是鈴河村的人犯下的大罪?她失去了所有,他們憑什麼還活著?

她靠著微弱的力量,用巫術和鬼邪之力下咒,一年也不過死幾個人。

太慢了,況且,來不及了。

玲瓏笑著笑著就哭出了血淚,哭著哭著又笑了起來,癲狂至極。

那團黑雲中響起了哢噠哢噠的怪聲,噪聲不止,玲瓏心滿意足地靠近自己的大殺器。

她殺不了的人,他會替自己完成。

玲瓏伸手去觸摸最外圍的黑氣,那雲團忽然快速旋轉起來,她頃刻間就被絞去了手臂。

她驚得後退一步,那雲團形成了一個黑色的龍卷風,高速旋轉之下,伴隨著一聲開裂的聲響,漩渦中心走出了一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