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觀嶼立刻將門口的少女拽至身後,無歲劍出鞘,冷寒的銀弧劃破黑暗,藤蔓嘩啦啦地掉了一地,藤尾如同將死之蛇在地麵扭曲掙紮。
齊雲口中念咒,砸出了數道符紙,形成一道氣牆,將後方穿牆裂瓦的藤蔓擋在了外麵。
三人就這樣撐出了一個防禦圈。
其他人亦沒有坐以待斃,握緊了手中的武器,打起十二分精神。
飛來的藤蔓仿佛無窮無儘,靈活又狡猾,裴子軒見沈翎招架得辛苦,不顧親衛勸阻,率先衝出了安全區域,“翎姐姐,我來幫你。”
謝扶淵緊跟其後,有了謝扶淵和裴子軒的助力,沈翎終於分出點心神,她取出一遝火符,揮手拋至半空,符紙飛向各自的位置,八個方位,偏偏缺了一道火符。
沈翎正心急,忽然間一道黃符補上了空缺,她扭頭一看,楚楚抓著一把亂糟糟的符紙,正朝著她揮手,“沈姐姐,是這個嗎?”
沈翎臉上露出欣喜的笑意,朝她點頭。
李月楚鬆了口氣,多虧洛觀嶼的外袍,那袖口縫合的口袋裡,裝著滿滿一兜符呢。
沈翎雙手快速結印,法陣正在逐漸成型之中,可惜咒語還沒來得及誦完,數條藤蔓狠狠抽來,她飛速閃過,剛停穩腳步,才意識到它們的目的是破壞火符。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千鈞一發之際,藤蔓被猛地斬斷。
洛觀嶼飛身而上,接替了沈翎原來的位置,他指間翻飛,聲音迅速而有力,“金輪風急,雷火之司,聞吾火燒,化為粉碎。焚!”
咒語響徹天地,刹那間火光刺眼,一條火龍盤旋而上,法陣之內,藤蔓瞬間化為灰燼。
危機解除,裴子軒累得汗流浹背,說話氣喘籲籲,“怎麼又是樹精又是藤精的,該不是曲陵山上的植物都成精了吧?”
謝扶淵看向沈翎:“阿翎,這些藤精和樹精有關係嗎?”
“嗯,它們的氣息是同源的。”沈翎的臉上出現了困惑之色,“藤精和樹精一樣,應該都隻是傀儡,他們背後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我感覺到它們身上有……陰邪之氣?”
“洛道長這就是不懂了吧?”齊雲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袍,慢慢悠悠道:“精是天生地長之物,純粹得如同一張白紙,一旦沾染上墨,就十分容易被影響,隻要有心利用,這種受到天道偏愛的物種,就是最聽話的傀儡啊。嘖,可惜數量有限,還是陰鬼好啊……”
洛觀嶼掃了齊雲一眼,視線越過他,落在蹲在地麵的少女身上,她披著他的外袍,不知在撿什麼東西。
“以齊大人所說,曲陵的這隻精怪是沾染了陰物……”
沈翎和齊雲等人正討論著精和鬼邪,即便她因為玲瓏對齊雲有芥蒂,可為了早日解決問題,她不得不將其他的恩怨先擱置一邊。
洛觀嶼最討厭看見師姐替謝扶淵勞心傷神,他大多的時候都冷眼旁觀,偶爾因為不願意看見沈翎煩憂,才會暗中推上一把,眼下自然不會參與其中。
少年百無聊賴,不知不覺間繞道走到了楚楚麵前,他蹲下身,凝視著她垂下的長睫,“你找什麼?”
李月楚被突然出現的人嚇了一跳,看清是誰後,她遲疑一下,慢慢地把手心在他麵前攤開,纏裹傷口的紗布上,靜靜躺著幾顆沾染灰塵的覆盆子。
“不好意思,剛剛實在太亂了,果子都撒了。” 少女抬眼看他,神色懊惱。
洛觀嶼聽完,冰冷的眸漸漸有了促狹的笑意,“撒了就撒了,難不成你還要撿起來吃?貓都沒你饞。”
“不是的!”李月楚有些慍怒,瞪著他道:“這些覆盆子是你辛苦摘來的,還沒吃多少就浪費了,這不是糟蹋你的心意嗎。”
“我的……心意……”
少年突然怔住,如鸚鵡學舌重複著她的話,他感受到一種從來沒有過的感覺,那種溫暖將他層層包裹,如同浸泡在溫水之中。
他的心意向來無足輕重,被人棄之如敝屣,甚至是洪水猛獸,令人避之不及。
洛觀嶼警惕著眼前充滿誘惑的陷阱,又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證,他聲音急促,“很重要嗎?”
“非常重要。”李月楚還在地麵摸索掉落的覆盆子,聽見他的回答毫不猶豫地說,聲音剛落,她的手腕就被猛地一把攥住了。
抬起頭,四目相對。
洛觀嶼沒放過她的每個細微表情,他期望她撒謊,又害怕她撒謊,可無論他如何洞察人心,也沒有看出一絲的虛假,那雙明媚的杏眼中盛滿了愧疚和歉意,眼底細碎的光芒,讓他心臟一顫。
那是雪夜裡千辛萬苦等來的一盞燈,那是他求之不得的東西——被人重視和在乎的珍惜。
一粒火星子落在少年的心口,乾枯的原野迅速引燃一片烈火,那些壓抑的感情在此刻開始猛烈地叫囂和反撲,燒得他口乾舌燥,神魂顛倒。
天地萬物,唯餘眼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