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黑的風在登名樓門開的那一瞬增大,但沒有一絲一毫刮在蓬絡身上。蓬絡知道,哪怕這隻是幻影,自己也始終是他們信任的樹靈族少主、樹神繼承人。
將他當成罪人的,隻有他自己而已。
蓬絡已經太久沒回過這裡了。
他曾在這裡呆的有些久,或許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百多年呢?
這早就無從查證了,也無所謂,總歸,他又一次回到了熟悉的世界。
誰也沒有死去。
他一開始認為,這隻是一場單純的重生,為了他的複仇。無論何清是什麼神秘的遊戲玩家,隻要他敢再來,自己就能改變上一世的結局。
但是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一樣。
何清應該和那個白頭發男的相攜,重傷走投無路跑進森林 ,死氣沉沉,毫無生氣。
不應該被一群隊友簇擁,臉上無時無刻不帶著虛偽到讓人作嘔的笑意,坦然自若地走到自己麵前。
他再一次見到何清時突然意識到,正在為命運做著準備的人,好像不止他一個。
至於這到底是一個更大的陰謀,還是彆的什麼,更深的真相讓他膽顫。
這算什麼。
受害者記得被害時所遭受的一切,加害者卻坦然地忘記了所有,天真的走在自己的路上,把他當作過客。
乃至於整個森林的毀滅,都像是給何清設定的一個不起眼的、讓他成長的滑稽默劇。
實在是,好笑。
蓬絡無不惡意地想。
無論如何,都讓何清去死吧,無論他在那場更大的陰謀裡有著怎樣的身份,怎樣的地位。
讓他去死吧。
在黑暗裡掙紮時,他無比渴望過現在的場景。
何清再回,罪人伏誅。
他靠著“有朝一日”的幻想熬過了一天、一天、又一天......
他的摯友仍像以前一般,有著近乎罪惡的天真,守著自己心底所謂有錯要改的態度。
嗤。
驟然心願達成的樹神之子出神的想要不要就在外麵等,等何清奄奄一息的回來,卻聽見身後響起長槍破風聲。
!
千鈞一發之際,他側身翻滾回頭,看見了那一頭黑暗中耀眼的紅發。
哦,小畜生。
靜步走來偷襲失敗的鹿鈴亥橫了橫長槍,冷聲問他:“何清呢?”
偏灰的短發灑在蓬絡脖頸後,他失去了他最順手的攻擊手段。如今鹿鈴亥找上門來,他還真沒把握能全身而退。
但要說結束幻境。
“那個虛偽的人類,在償命啊——”
結束幻境,放何清出去,不可能!
鹿鈴亥率先發難,近身長槍迅猛一劈。蓬絡側身躲避,按著槍身,就著黑色怨靈的勢抬掌飛速襲向鹿鈴亥的大腦。鹿鈴亥後仰微避,掃槍將蓬絡揮退,大開大合。
蓬絡發現這個對手耍槍沒什麼力道。
甚至於,連手都在微微顫抖。
他無聲笑了一下。
哈。
“你怕黑?”
話音未落,鹿鈴亥再次向他衝來。
他們兩個在外麵打得火熱,一個發泄著不能完全發泄在何清身上的恨意,一個因為何清生死未卜擔心著想速戰速決,但在登名樓裡的何清是完全感受不到了。
裡麵的怨氣果然重了許多,他的大腦被哀叫聲填滿,聲聲都像指甲刮過玻璃,刮得他頭痛欲裂。
隻不過,為什麼是登名樓呢。
何清自然不知道鹿鈴亥看見的他在登名樓裡毀了世界的那段場景。他手扶著兩側的牆,在入口處站著適應了一會兒,準備找找看這裡的書還在不在。
如果還在,就想辦法去三樓,找寫著自己名字的那本書看看——這大概就是蓬絡的目的了。
何清走向書架的起點,他停下了。
他記得,書架的最前端應當是一個突兀的空格。
而現在,那個空格被填上了。黝黑的環境下,怨恨聲始終未停,何清清楚地看見,書架最前端擺著一本書。
書的側麵上,印著他的名字。
罪人何清,出現在了一樓
“——一樓是被樹靈族用靈體刻下的感恩與銘記。”
先前那位長老的話乍響在耳邊,何清的手顫了顫,在狂風中幾乎要站不穩。他抽出那本書,再歎了一聲,還是將其翻開。
一陣青綠色的光芒蔓延欲將他納入,然而另一股力量更快一步。
【係統提示:您的技能窺真已觸發。】
【“重溫曾上演的。”】
耳邊呼嘯的風聲與刺耳的怨聲齊齊消失,何清發現自己坐在一張椅子上,周遭富麗堂皇。
記憶變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