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12 花蝴蝶和紅蘋果……(2 / 2)

這裡掛的全都是人物像。

稍微掃視一圈就能發現,她喜歡畫女人。

得出這個結論時,初雪不自禁地微笑了一下。

裡麵有幾幅關於同一個年輕女人的畫像,各個角度都有。深色的卷發,修剪到下頜位置,頭上總是淺色的絲綢發帶,耳後垂著鉑金的巨大耳飾。五官小巧,神情像貓一樣機警嫵媚,黑眼珠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來人。

她看了一眼簡介,“情人”,然後是一個潦草的日期,大約在半年前。

後一幅畫中的女人則更加年長,大約四十來歲的樣子,躺在一張花紋繁複的沙發床上,背後是雪白的陽台和碧海藍天。她富有光澤的黑發隨意散落在肩膀前後,手臂上纏繞著長長的珍珠項鏈——溫潤的珠白色一路纏上脖子,又從另一邊的背後鑽出頭來。皺紋是愜意了太久的異化,而贅肉則是欲望得到充分滿足後的懈怠。下垂的胸部豐腴而帶著放蕩後的鬆弛。初雪在內心感歎著這位女畫家對美女們神態的捕捉,覺得她造詣頗高。在風景畫中似乎體現不多,但在描繪人物方麵,她筆下的一切都是美的。女人身上隻穿了一件簡單的黑色吊帶,但就這樣一個隨意躺在地中海陽光般明亮的環境裡的動作,卻讓她看起來像披了所有世間的榮光。

初雪低頭看向畫作下方。玻璃板壓著半截撕下來的紙條,上麵用紅色圓珠筆寫著“女王”。繪製於幾年前的夏天。

“你很喜歡這幅畫?”

突然的聲響讓初雪驚了一下。她偏頭一看,一個留著情人樣式短發的年輕女人站在自己左邊,手裡也拿了杯顏色明亮的酒。

“這幅畫,”初雪在心裡斟酌一下,看到女人嘴角若有若無的微笑,“確實讓我想到「女王」。”

“當時太年輕氣盛。畫的潦草,卻起了這樣名頭浩大的題目,”她笑了。“這是我剛高中畢業時出國旅遊,在希臘畫的。”蝶野的半邊臉龐一下子被光照亮。初雪發現那正是「情人」畫中的模樣。

原來那些作品的名字與其說是真名或頭銜,倒不如說是她自己對當時畫麵的印象。

先前的“女王”也不一定真是某個小國的女王,大約隻是她心中一位高貴的女士罷了。

“您是蝶野小姐?”初雪換了隻手端酒杯,和她輕輕地握了手。兩個人很自然地順著畫展的話題邊走邊聊,站到了下一幅畫的前麵。

畫中是一棵挺拔健康的果樹。果樹綠葉茂密的枝頭不僅掛著蘋果,還有香蕉、鳳梨,和桃子。

畫的題目很簡單。

果園。

“這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明明隻有一顆果樹,卻稱作果園。明明隻有一棵果樹,卻能給人以各樣的果子。”初雪輕笑,“難道真如希伯來王所說,是得了神的恩寵又栽在溪邊的橄欖樹變異了?”

“大概是時候到了,這樹必須在我筆下長成如此形狀。”蝶野繞著這幅畫左右走動,終於停下腳步,招呼初雪站在她選定的角度去觀察。

果樹的邊緣是來自場館的刻意的黑暗。初雪向右挪了兩步,每顆果實上亮晶晶的反光一瞬間在眼中醒目。

她停頓兩秒,突然意識到了這黑白安排的絕妙。

“湊近些看。”

地上的射燈維持著原先的角度和光亮。她向前一步,發現果實表麵的反光其實是一對蝴蝶形的翅膀。

“這是蝶野小姐的簽名嗎?”心形的兩扇翅膀,中央有一小塊秀氣的幾何圖形。剩下的,實在看不清了。“抱歉,我有一點點近視。”

“我也近視,隻不過平時都戴隱形眼鏡。”她觀察著初雪。神情像正在等待獵物走進圈套的獵手。

而初雪配合她的期待,表情若有所思,“總覺得畫麵中有很多隱喻。”

“……是很殘酷的隱喻哦。”

場館肅穆無聲。二樓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也沒了窸窸窣窣談話的聲音。偌大的畫展,隻剩下一盞盞暖黃卻光亮微弱的壁燈和地上倔強仰頭的射燈。

初雪慢慢轉過身,看到蝶野泉正對著自己微笑。期待的,挑釁的,了然的,篤定她無法理解、所以才肆無忌憚顯山露水的微笑。

那是一個高傲的微笑。

出於壓力,所以在畫展的最後一天逮著人發泄?初雪無聊地晃著酒杯,也懶得反問什麼,隻是突然注意到她指甲上妖冶的橘紅,想起博士以前做的“紅豆綠豆”,起了塗指甲油的念頭。

有了念頭,她也就這麼問了。“蝶野小姐的指甲油很精致。”

“啊,這是衝野洋子最近才推出的個人品牌,shiny things。”她微微搖晃著指尖,“這個顏色確實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