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了一下，矮身去看柯南的簡筆記錄。灰原哀正低著頭和他說話，但初雪還是毫不客氣地指出了他的錯誤。“你觀察的方位錯了。”

“這樣看才對。”柯南不解地抬頭，手中的本子被初雪向順時針旋轉九十度。“……要和騎士的視野保持平行。”

要和騎士的視野保持平行，即“從騎士的額頭上望出去”。她飛快地微笑了一下，感覺灰原哀正有些詫異、當然麵上依舊平淡地注視著自己。她感到心裡苦樂參半。因為想起了六年前紐約大雪，公寓暖氣管邊那盤沒下完的棋局，和地板上對方最後留下的話。

“原來是這樣！”他把字母全部重標，一字一頓地念出答案，“e-g-g……”

“我去上個廁所，你們不要亂走哦，我等會就回來。”

博士還在樓下喝茶，初雪看了眼目前歲月靜好的小偵探們，轉身走進走廊。

她記得，廁所是在……

走到走廊最右邊，然後朝右轉的第二扇門——啊，就是這裡。

初雪甩著手打開門，正好對上想要敲門的園丁桑。她這才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圍在廁所門口。“怎麼了，大家都都想用廁所嗎？”

“不是的！”步美很焦急，“是柯南突然不見了，我們在找他！”

“說不定他是想要躲起來嚇我們一跳？”元太猜測。

“不會的，柯南不是這麼不懂事的小孩。”初雪靈機一動，莫名想到什麼。“他最後出現的地方在哪裡？帶我去看看。”

“就是我和元太在的那個房間啊，”光彥開始敘述，“當時柯南不知道在做什麼……不過我們兩個在觀察西洋棋的時候聽到一聲驚叫，轉身的時候他已經不見了。”

“柯南的，驚叫？”初雪背後一涼，直覺到不對勁。

間宮貴人先生看了看手表，提議不如大家先去吃飯。

鬨了一個下午，小孩們確實都餓了。元太和光彥開始猶豫，但步美明顯不想現在就去餐廳。“我想再找一會兒柯南……”

“彆擔心，”間宮貴人依然笑眯眯地，“等他肚子餓了，自然會出現在大家麵前的。”

初雪冷眼觀察著眾人，發現所有人都對柯南的失蹤不以為意。但這怎麼可能。連方向感一般的自己都能記住園丁隨口說的廁所在哪裡，柯南不可能跑進森林，那又怎麼會消失在路線簡單的城堡內？除非……他是被迫消失的。

想到這裡，她剛好和麵色沉靜的灰原哀瞬間對視。四目相對，初雪在電光火石間知道了她的意思。

“好吧，剛好我也餓了，那就不管柯南咯，”初雪拿出演技，開始微笑，“不過我會替他留點吃的，免得他淘氣了一下午，還要肚子空空地上床睡覺。”

*

果然沒錯。

初雪輕輕敲擊房間牆壁，在方正的掛鐘下聽到了不同於彆處的回響。

和外觀不符的寬度，還掛了一個永遠無法走動的鐘。

城堡裡住著幸福生活在一起的公主和王子，但密道和地牢藏在暗處，隨時等待著主人的彆有用處。

偷偷溜出來的借口是肚子不舒服想要上廁所。初雪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從書架上順出一本寫滿花體字的小說，拐進右邊走廊。

“……大夫人？”初雪猛地刹車，“哎呀！”

“晚飯已經結束了嗎。”老人麵容和善，目光落到她手裡的書上。“阿笠博士和我說，你也是個腦袋靈光的好孩子。難道你剛剛在這本書裡發現了線索？”

“啊、不，”初雪裝作害羞，儘力忽略空氣中越來越明顯的恐嚇和威壓。“我是溜到這裡想拿本書解悶的……我在大學期間修習文學，實在不如您想的那樣擅長解密——”

“把書給我看看。”初雪一驚，差點以為她要從帽子裡拿出一把左輪斃了自己。聞言，乖乖把書遞了過去。

“我學過一點西班牙文。”她解釋道。“這是《白蠟、珠貝，黑貓與丁香花》的原本吧？我以前隻看過這本書的電子版。”

“是嗎。”空氣一下子輕鬆了。大夫人抬起眼，木然地端詳著初雪在雪白燈光下的烏發紅唇。“我女兒以前，也很愛看這些書。”

輪椅輕巧地滑過鋪了厚厚一層地毯的走廊，竟無半點聲響。

初雪鬆了口氣，在確認老太太走遠後踩著低跟靴子飛快地走下樓梯，回到了主樓。

不知道是經濟情況秀外慧中還是仆人們習慣獨特，連接餐廳和大堂的走廊裡竟然一盞燈都沒有。月光投在牆壁上，牆紙變成了沉鬱的深藍色。她莫名地越走越快，因為總覺得背後有什麼東西在同步趕來。要是不能快些回到大家在的地方，自己就會被怪物撕碎，留存的一些痕跡消失殆儘……

初雪深一腳淺一腳地穿過黑暗。站在厚實的大門前準備推門時，她終於明白了這詭異的氛圍是為什麼。

嘎吱——

“日向小姐去了好久啊，湯都涼了。”

間宮貴人看了眼自己的繼父，神色如常地吩咐仆人繼續上菜。

“沒辦法，我的腸胃情況太糟糕了嘛。”她撚起高腳杯，遙遠地微笑著，朝在場的兩位主人點了點頭。“食物……很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