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夜間空氣很涼,況且睡前才下過一場雨。看這樣子,估計等會又要下雨。初雪輕手輕腳地拉開舊塔大門,進去之後卻一閃身就飄進黑暗,又從邊上的小窗翻了出去。她小心翼翼地蹲在能看到大門的草叢裡,果然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也打開了門。
幸好自己留了個心眼。
她強迫自己鎮定地繼續蹲草叢,卻突然想到一處異樣。
那個人影太矮了。而且和男主人的身材一比明顯太瘦。初雪在這一刻才真正地反應出不對勁,一下子被嚇得冷汗涔涔:難道……難道……老太太是在裝殘?
她掐著時間數了十多分鐘,依舊沒有人從正門出來。城堡地形縱橫複雜,看來是順著連接舊塔的密道回去了。初雪揉了揉有些僵硬的小腿,立刻從舊塔的一樓開始搜尋。
原本裝潢華麗的牆壁早已被那場大火熏黑,一切應有的擺設和裝飾也都無影無蹤。她心驚膽戰地這裡敲敲、那裡敲敲,還敲一下停一下,防止有人在背後接近伺機偷襲。
終於,初雪聽到一處牆壁的敲擊聲帶了些回音,又很空泛。
按下那塊按鈕的瞬間,牆壁飛快地來了個180度轉體,直接把人帶進了暗道。
——快到什麼程度呢。
雖然眼前一直是一片漆黑,但初雪能感受到頭暈目眩間視野在旋轉。機關停止後,她又在原地扶著牆喘了幾秒、才繼續開始前進。
貓鼠遊戲的其中一個要點,就是絕對不要停在原地。在移動中迎麵撞上獵人的可能性很小,但要是停下來,四麵八方就都是死。
*
地道陰暗潮濕,連青苔都生不出一片。初雪在氧氣含量不足的地下大口喘著氣,要是有人在附近,肯定能聽到自己弄出的動靜。看來她賭對了,不管是誰,總之這一片目前隻有自己在活動。灰原可能被抓了,但至少那三個小孩很安全。完了,這裡沒信號。初雪被突然出現在麵前的台階一絆,隻能痛苦地趴倒在地上。摸出手機想要報警,才發現行不通。
身後是一路走來的冗長地道,石壁上掛滿可能已經循環幾千次的薄薄水汽;身前是向上的樓梯,不知道通往哪裡,等待著自己的會是什麼。說不定博士和柯南被捆在一起。初雪感覺自己有點脫水,但仍然翻轉手肘,撐著上半身離開地麵,爬到了邊上黑漆漆的一個凹槽裡,靠著牆休息。
為什麼一開始要求灰原哀留在那個房間,因為柯南和博士已經不在了,身上背負了秘密的她絕對不可以在這裡折損。至少出於自己的責任心,自己說不出“你和我一起來,我們來解決這些危險事件”這樣的話。日向初雪一直知道自己不勇敢,沒什麼道德,也沒多少待人接物的耐心。但事態要是真的緊張,她又沒辦法抽身,尤其在涉及到自己熟悉的人的時候。
或許道德感和善良不是一回事。本來自己也能包庇那個埋了炸彈的精神病繼父,不再破壞母親嘔心瀝血搭建的“完美家庭”,但難道她的下一步要求是初雪不能在一看到自己明麵上父親的臉就背過身去嘔吐?不,做不到,她無法對著一千兩百萬人質的臉坦然地吃飯。
螃蟹殼破碎,溫潤肥美的蟹黃看起來像炸裂後的腦漿。初雪知道自己是缺氧了。但越是這樣的時候,她越容易胡思亂想。
腳步聲,很淩亂……還雜夾著小女孩的聲音。灰原?初雪屏住呼吸,看到灰原在前,隨即是步美,她們飛快地跑了過去,兩個模糊的影子在勉強能看清的灰色中一閃而過。怎麼回事。她緩慢地轉頭,感覺自己已經辨彆不出聲音,卻意識到後有追兵。
初雪縮在原地,儘量用鼻子呼吸著,在心裡做出計劃。她要拖住那個人。不管他手裡有什麼,槍也好……就用那個人教自己的鎖身。繞過脖子,然後抓住手腕——
沉重的回音在狹小的空間裡不斷反彈,影響了初雪對距離的判斷。那人看到角落裡突然衝出一個人影,腳步一頓,卻毫不遲疑地揮棍就打。
初雪扯著她的頭發用力一拉,在自己手臂上纏了幾圈,右手被震得發麻,但她就是不鬆手。“老太太……原來是你。”
“鬆開,快給我鬆開!我就知道你知道,你有問題,你想要財寶——彆想活著出去,你和你的朋友都是!”對方淒厲地尖叫起來,一棍一棍不要命地打了下來,都被初雪滾來滾去地勉強躲了過去。在地上摩擦後背的時候,這老太婆的頭發在她手上越纏越緊。初雪伸腳想蹬她,卻被鑽了空子,一下子抓住了手腕。對方慢條斯理地解開淩亂發絲,明明鼻子都氣歪了,卻還是一副整理餐巾的優雅模樣。
上方莫名漏下的光亮讓初雪看清了背光的這個老婦。她臉上的老年斑變得可怖,一條條皺紋仿佛是殺人記錄,今夜過去,不知會添多幾條。
“你怎麼在下麵,日向初雪!”灰原哀趴在地板上喘氣,劇烈運動帶來的噪音和影響退去,終於驚恐地注意到下方拖住了追兵的打鬥。“快上來——”
“初雪姐姐在下麵?她……”步美已經嚇壞了,聽到這裡則更加害怕。
“你們快上去,步美、小哀,我,我沒……”初雪嗓子一卡,所有聲音都因重擊而咽了回去。老太太身手敏捷地爬上樓梯,幾秒就到了孩子們下方,牢牢抓住了灰原的腳踝。
“……一個,都彆想逃。”她露出獰笑。已經殺了那麼多人。如果罪惡有計算,那麼自己早已惡貫滿盈。沒拿到財寶前,所有外物都可以舍棄……更彆提他人的性命!“要怨就怨你們好奇心太重,居然妄想追查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