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35

“你要先回診所？”

新出智明點了點頭。“我爸爸讓我排練結束後就過去，他想看著我寫作業。”

“噢。”她點了點頭。“美和子也先回去了。你知道的，她要去打工，我就沒讓她等我。”

兩人一時無言，一起提著書包走在路上，沿著無名小河的腳步拖泥帶水，帶著青春期學生那一點可愛的散漫。初雪回家後要繼續複習功課。雖然作業在學校已經完成得差不多了，可是母親往往會要求她再加一份練習卷。而晚上會吃什麼則取決於父親最近在研究什麼菜。拜托，千萬不要東南亞菜。

“你爸媽一般什麼時候下班？”新出智明突然沒頭沒腦這麼一問。

“我爸爸一直在家裡辦公，工程師。畫圖設計什麼的……他老板批準的。”初雪散開頭發，乾燥的手指穿過發尾，感覺有點風，手腕涼涼的。“我媽媽總是回家很晚——不過她今天在家。”

“怎麼了，”初雪邁步走在堅實的水泥路麵上，皮鞋噠噠噠地響著。“想在外麵多待一會兒嗎。”

新出摸了摸鼻子，“嗯。”

初雪想了想，仔細而緩慢地問他。“最遲幾點前要回去？”

“最多再待四十分鐘。”他老老實實地對著指針回答，卻隱隱感到對方的興奮。好像她正準備了要在這短短幾十分鐘內拉上他逃跑，沒有隨堂測驗，沒有突擊檢查，沒有興師動眾的大考，也沒有晚上打開臥室後聽到的母親的抽泣。和這些比起來，在父親的眼皮子底下遲到好像也不是個大問題。或者說和初雪待在一起的時候，他永遠隻有一個問題。

“四十分鐘？”初雪笑了。她一扭頭看到河道上的浮光躍金，眼裡閃了一下，立刻甩開外套就拉著新出智明跑到了橋上。一走上橋，初雪自然而然地就鬆了手。新出縮回左手，從剛剛被突然拉住的姿態僵硬中恢複回來，後知後覺地開始流汗。

夕陽暖黃而舒適，遠處的雲朵有一點點紫，更多的是明亮而歡欣的橙。從橋的側麵看，橋洞下晃蕩著一大片晶瑩的瀲灩水影，在灰色的背景上隨風波動。兩個人站在橋麵最高處吹了一陣風，才開始回味這裡的安靜。初雪把書包放在腳上，拄著手臂側臉，剛好看到新出的鏡片上亮起一大塊光斑。夕陽調皮，在薄薄鏡片上留下油畫般的美麗色彩，卻擋住了他眼底的情緒。

新出抬起手，單手摘了眼鏡。又覺得動作不是很自在，也學著初雪把書包放到腳背上。

鏡腿劃過他微微顫動的、因流汗後吹風而變涼的太陽穴，然後被主人收進口袋。“你已經在看高中了嗎？”

“已經在看了。”初雪認真地打量河水，抓起一顆小石子丟了進去。“家裡人想讓我上私立，不過我覺得…比如帝丹初中的私立，風氣很一般啊。”

小小的一朵浪花迅速流於平靜。“所以，我說不定會去挑個排名稍微靠前一些的公立——反正學習是自己的事。”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回身靠著欄杆伸直雙腿，身體和呈九十度的欄杆、橋麵構成了一個345比例的經典直角三角形。新出伸手又縮回，依然有點擔心。“這樣很危險。”

“你呢，直升帝丹高中嗎？”

“我爸爸是這樣計劃的。”

“又是你爸爸。”初雪小聲嘟囔著。“那麼，你想好自己要去做什麼樣的工作了嗎？”

“誒，工作嘛……”他想到自己接下來的回答，更不好意思了，“和我爸爸一樣，做一個醫生就很好。”

她輕輕歎了口氣。“確實很好。”

“你呢？”

“我可能會在研究生的時候出國吧，”初雪很平靜地向他透露了這個除了佐藤和他、自己誰也沒說的計劃，“然後爭取拿工作簽，或者……反正，試試能不能留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