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了好一會他也沒回頭，隻是坐在那，呆呆的看著墓碑。

“謝謝你，陸遠我已經殺了。”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能再次道謝。

慈聰沒有說話，也沒有轉身看我，半晌過後，才傳來他嘶啞的聲音。

“我要見她。”

我就著地上慈聰的血，依著記憶畫起陣法：“我得提醒你，這個陣法燃燒的，是親人的壽命，所以...”

“彆畫了。”慈聰突然出聲，“我又不是她親哥哥。”

我畫陣法的動作一頓。

“你說出來的時候，我大抵是有猜到的，這種逆轉陰陽的陣法，條件大都苛刻，我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罷了。”

我看著慈聰略顯蕭瑟的背影，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我是阿媛父母救回來的，後來幽冥界內部，為了搶個什麼神兵戰亂，她父母死在了那場戰爭裡，他們臨死的時候，把阿媛托付給我，要我好好照顧她，我也這麼做了，這幾年，再苦再累都熬過來了，可如今，因為件法器，我的阿媛慘死在那些人手裡。”

慈聰的身體有些顫抖：“我的阿媛最怕疼了，手劃道口子都能哭好久，還是我給她買了糖葫蘆，摟在懷裡哄了好久才不哭的。”

我心裡生出一種愧疚的情緒，我會的再多點就好了，至少此刻，能讓慈聰見到阿媛，可我卻無能為力。

“...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你的仇也報了，可以離開了。”

我不知道我是怎麼走出慈聰府邸的，明晃晃的恨意我見得多了，這樣深入骨髓的愛，我卻是頭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回去的路上，我看著天上的星空，滿腦子都是慈聰坐在墓碑前的背影，愛，真的能讓人這麼執著，這麼不管不顧嗎。

周鶴不知道什麼時候飄在了我身邊，剛才所有的一切他也看的清楚。

“季雙兒，這就是愛情嗎？愛真的有這麼大的力量嗎？”

“你問我啊，我怎麼知道，我又沒有愛過人。”

我沒有的，上輩子，我一生都活在報仇、算計，控製裡，我從來沒有多餘的時間去考慮愛這樣看似累贅的東西。

周鶴沒有麵對我，我看不到他臉上的神情，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不然你試試你的血。”周鶴突然出聲道，“你命格特殊，彆人不行，但你，興許能行。”

我？季雙兒？

慈聰孤身坐在墓碑前的身影再次一閃而過，行不行，總要試了才知道。

我重新回到了慈聰府邸附近，站在離阿媛墓碑僅有一牆之隔的地方。

我割破手掌，以血畫陣，阿媛，真的能聽到的話，就來吧，慈聰他想見你，他很想見你。

四周忽然刮起了陰風，院中阿媛的墓碑突然飛起，直直插入陣中，我看著一個粉色的嬌小身影漸漸在陣中出現。

成功了？！

那個身影並未凝實，我並不能確定她是否就是阿媛，但我看著飛身而出的慈聰一臉震驚的表情，我就知道，她就是阿媛。

慈聰看著那個小小的身影，紅了眼眶，卻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的看著她。

“哥哥？”阿媛輕輕的喚了聲，眼淚順著姣好的麵龐流下。

“對不起哥哥，我不該趁著你不在偷偷跑出去玩的。”阿媛的聲音帶著哭腔，慈聰也有些繃不住。

他走上前，想要擦去阿媛臉上的淚水，卻觸碰不到她，他一怔，轉瞬微笑道：“阿媛，你沒有錯的，錯的是他們。”

“阿媛，我以前總覺得，我們相依為命，肯定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在一起，可經過了這一遭，我才知道我以前是多麼愚蠢。”

“阿媛，我才不是你親哥哥。”

“阿媛，我喜歡你，不是兄妹之間的感情，是男女之情，是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聽完慈聰的話，阿媛那雙杏眼裡滿是笑意：“哥哥，怎麼不早說啊，阿媛，也喜歡你，不是因為兄妹，是因為你是你，所以喜歡你，心悅於你。”

阿媛那雙越來越透明的手撫上慈聰的臉：“雖然我不在了，但至少，我們知道了彼此的心意，所以哥哥，我希望你能活著，能好好活著，替我，去看看山川河流，草木百獸，去看那些我從來沒見過但東西。”

“好。”慈聰的聲音格外顫抖。

他們沒有以後了，世上千法，恐怕也沒有能留住人靈魂的方法，就算留住，也隻會一天比一天虛弱，直至消散。

我畢竟不是阿媛的親人，能撐的時間有限，慈聰和阿媛僅僅溫存了一盞茶的功夫，阿媛凝聚起的靈魂便消散了。

我跪坐在地上，看著阿媛消散後才痛哭的慈聰，心裡有些酸澀。

前世，感情對我隻是累贅，所以我唾棄，也從不肯將真心交付給任何人，利益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可看著麵前的人，我忽然就不這麼覺得了，人活在世上，若是能有一個真心相待的人，好像也，沒那麼糟糕。

顧懷然扶起我，我們朝著溫黑的領域走去。

有的事情，是要慈聰自己去消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