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之二 任是無情也動人,蜀中壬家,倒……(1 / 2)

長生·骨獄 傾顧 4199 字 10個月前

“你說你叫壬無晴?”斜斜坐在高位上的男子微微一笑:“任是無情也動人,蜀中壬家,倒是個頂個的會起名字。”

壬無晴微微滯了一滯,一雙形狀嫵媚的眸子中間卻隻有一往無前和不易察覺的茫然,那個高位上的男子的臉,無論他怎麼看,麵前都似有似無的擋了無數的東西,水晶簾的倒影一粒一粒印在他的臉上,重重堆疊的淺灰色鮫紗將光影抽離成斑駁的剪影投射在他的發上,纏在他的衣裾畔,還有窗口探進來的一隻梨花輕淺,都似有意似無意的擋在了他的麵上,讓人無法分明的看出他的相貌。

“既然你知道我是壬家的人,那就該知道我的價值。”壬無晴收回了投向那人麵上的視線,頭微微低下,就看到那人執了一把白羽扇,間或卻雜了碧金的羽,檀香木的柄襯得那人冰似的指尖白的微微透明,另一隻腕子上纏了隻暗紅的瑪瑙佛串,沒來由的便透出一股靡麗之色。壬無晴平日裡接觸的哪有這等人,不由得雪白麵上透出兩道紅來,落在那人眼裡,便又引來了一聲輕笑。

“果然是少年無畏,我倒是被比的老了下去。”高坐之上的那人雪色羽扇輕搖,扇出的風蕩起幾縷墨色長發,端的是春色無邊:“不過,蜀中壬家雖然確實有些旁門左道,我卻沒放在眼裡。少年人,若是再不說出實話,我長生京可斷斷容不得你呢。”

壬無晴咬了咬牙,本就大的眸子眼尾險危危上挑,內裡卻早已沒了往日的靈動:“你長生京雖然勢大,卻也不能隻手遮天!我隻問你,你……你把阿盼藏到了那兒去了!“

那人換了個姿勢,輕聲一笑:“總算肯說實話了嗎。壬小少爺,求人便要有個求人的樣子,小顧盼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就能見得。或者說,她身上的那件東西可不是隨隨便便什麼人都能覬覦的。”說著,打高處斜斜掃了他一眼:“怎麼樣,壬小少爺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他知道,他什麼都知道,原來,他,什麼都知道。

心裡似是翻起滔天的大浪,一浪高過一浪,翻江倒海的卻隻剩了幾個字,翻來倒去似乎讓人忘了本來的含義。

壬無晴茫然的半闔了眼簾,身子微微顫了兩下,終究單膝著地跪在了那人麵前:“求,京主讓我見阿盼一麵。”

那人直起身子,執著白羽扇的手向前一伸,下頜輕輕揚起一個惑人的弧度:“那可不就是了,小顧盼,來給這位壬小少爺看看,我有沒有虧待你。”

不知哪裡卷來了幾片粉色的花瓣,軟軟墜在了壬無晴的衣角,花香輕軟的纏進了他的發間,定神看去,原來是不知何時,那扇雕花的木門已經被推開來,露出一角雪白衣角。

一層又一層的衣裾堆在一處,仿佛天邊一角軟軟流雲堆疊,杏子黃的滾邊,壓了一塊淺碧的玉佩,綴角的小小珠璣,隨著步子而輕輕晃動。

原來她的發已經那麼長了。

壬無晴模糊的想著,腦子裡轉過幾個念頭,卻偏偏都是那麼無關緊要。鼻端的那股香氣仿佛是顧盼身上傳來的,又似乎是門外桃花的香氣,聞得不分明,隻是懨懨纏在鼻端發梢,便讓人甘願沉淪。

“阿盼……”壬無晴輕聲的叫出了她的名字,就看到她烏影沉沉的一雙眼略帶著防備與瑟縮的看向他,削尖的下頜襯得人越發的可憐。於是,壬無晴就產生了錯覺,仿佛,他們根本沒有分開這樣長久的時光,那些隻是他在酷夏中沉沉睡去而又轉醒後,做的一個泛著淺碧色的南柯一夢,而她,仍是那個剛剛住進他家,對著誰都帶著不信任的小小少女。

“阿盼,阿盼!”他向著她走去,中間隔了那樣多的千難萬險,隔了重重流光拋去的紅櫻綠蕉,隔了一寸相思的一寸涼薄,終於還是走了過去:“阿盼,你還好嗎?”

原來,那樣多的話,見到了那個人,說出來的還是最平常的一句。壬無晴唇角高高揚起,露出雪白的牙齒,大大的眼睛中泛起了明顯的笑意,伸出手拉住了顧盼冰涼的指尖:“阿盼,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無晴呀……”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就看到顧盼一頭紮進了他的懷中,一頭鴉翅般的流雲長發順著背脊流下,他僵了一下,正要抬手攬住她,卻隻抬到了一半便又是一僵,聲音軟軟就帶上了一點點委屈,似是一聲歎息響徹耳邊:“阿盼……”

阿盼阿盼阿盼,那麼多的日日夜夜裡,想著的念著的,都是那個人,睡覺的時候擔心她是不是像原來一樣隻肯睡在天蠶絲的被褥上,要不就不肯睡覺;吃飯時記著她有那麼多的東西都不愛吃,偏偏又饞嘴的厲害;看到了花開了滿牆又要想著她是不是又睡倒在了一樹繁花之下,沒人叫她便不曉得回房去睡;下雨的時候牽掛著她在雨天裡總是一雙泫然欲泣的眼睛,那是她在想家。

阿盼阿盼阿盼,他短短的十七年人生裡,她便已經占去了三分之二,而失去以後,方才慢慢覺出那樣的痛徹骨髓。

阿盼,你,原來想要的,隻是我死嗎。

壬無晴慢慢地舒展了僵著的手,將剛剛未完成的動作做完,固執地將顧盼攬進了懷裡,輕輕的一個動作,便牽動著胸口露出一線銀光,接著有血色漫過了他與她,很快湮沒了插在他胸口的銀刀。

“阿盼,你彆怕,我們回家好不好,娘親掛念你很久了,我們,回去好不好。”

“阿盼,我知道你在生氣,是不是氣我這麼久才來找你,其實,我一直在找你。”

“阿盼,跟我回去好不好。”

“阿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