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好,楊玫想,她又一次被沈玉抱在懷裡了,這一次,是清醒的,她甚至能聽見沈玉平緩的心跳聲。
“閉眼,快睡。”沈玉把下巴輕輕抵在楊玫的頭頂,拍了拍楊玫的背。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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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著楊玫睡著,又默默凝視她的容顏許久,沈玉才吹熄了燈,輕輕帶上了門,與守在門口的雪雀交代了幾句,悄然離去。
黑暗中,楊玫緩緩睜開眼,她知道師父走了,巨大的孤獨感瞬間像一張網籠罩過來。
她突然想起兩人剛認識時,那個時候沈玉還總穿一身臟兮兮的胡服,一直沉默地坐在馬車前趕車。
偶爾楊玫掀開車前簾,沈玉察覺響動側過臉,楊玫便看見大片的雪沾在她蓑衣領口露出的間色毛領上,北風夾雜著雪花呼嘯而過,襯著她瑩白的肌膚和凍得有些紅的鼻尖,一點都不像個公主,卻美得格外驚心動魄。
當時在風雪中望著格外冷冰冰的眼神,在經過了冬、春、夏後,逐漸融化,開始變成柔軟清澈的水波。
師父再見,明年桃花開的時候再見。楊玫在心裡默默地說。
倘若這世間真的有神——神啊,我能不能快些長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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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楊玫有些心不在焉地起床,梳洗,去沈玉的院子裡給桃花樹澆水,去書院上學。
身側的人變成了雪雀,雪雀已化成沈玉的模樣,周圍的人都渾然不覺沈玉已經離開歙州城。
那日午後,汪皎邀楊玫去後山玩耍,楊玫提不起興致,無奈汪皎一再央求,隻得勉強打起精神來與她同去。
汪皎帶楊玫走上書院後一條蔓草叢生的的羊腸小道。
“阿皎,這是要去哪?”楊玫用手肘撥開眼前的高草,午後的蟬鳴聲愈躁,雖然頭頂古樹參天曬不著什麼太陽,楊玫還是很快就熱得渾身是汗。
汪皎走在楊玫前麵,神秘兮兮地回頭說:“你知不知道山鬼祭壇?”
“什麼?山鬼祭壇?你是說,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山鬼祭壇?”楊玫喊了出來。
“噓!小點聲!”汪皎伸手作勢要去捂楊玫的嘴。
“不行,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楊玫有些生氣,轉身就走,她知道山鬼是真實存在著的,不像外麵世人以為的那樣,隻是一個象征性的土地靈神,況且山鬼那脾氣...光是想想,楊玫在燥熱的空氣中,都覺得遍體生涼。
“阿玫——”汪皎趕忙拉住楊玫,撒嬌哀求她道:“前麵就到了,你就陪我去一去,我聽人說,山鬼祭壇最近很不太平,有人曾在電閃雷鳴的晚上,看到過一位紅衣紅傘的女子在祭壇中央漂浮,很是嚇人!”
“你!”唉,楊玫真是服了汪皎這旺盛的好奇心,平常人聽說這些奇詭之事都是避之唯恐不及,偏偏這汪皎是天生奇人一位,哪裡出怪事往哪裡跑,隻是山鬼平常從不撐傘,汪皎口中所說的祭壇中央撐傘的女子,究竟是誰?
山鬼這幾個月都未出現過,是否與此有關。楊玫內心暗忖,想著回去請雪雀傳信給沈玉將此事說上一說,想及此時,楊玫終於鬆口:“好吧,不過需得小心謹慎,隻看一眼就走。”
“好!”汪皎懸著的心放下來,又大喇喇地往前走去。
嘩啦啦——
聲音由遠及近,還有水流撞擊石塊的聲音。
是山溪聲,看來快到了,楊玫心想。她忙拉住汪皎說:“你之前來過麼?”
“...沒有。”汪皎老實地說。
楊玫心裡哀嚎一聲,道:“...那你現在蹲下來,不要再發出聲音了,跟著我慢慢往前走,應該就是前麵了。”
楊玫小心翼翼地扒拉開眼前茂盛的野草,隻覺得冷汗直冒。
就看一眼,馬上就走,這個念頭支撐著她,楊玫輕微地挪動著身子,汪皎在她身後扯了扯她的衣角。
“怎麼了?”楊玫回頭輕聲問。
汪皎捂著嘴,用手指了指斜對麵,楊玫眯著眼望過去。
透過層層細細密密的草葉,隱隱約約地看見前麵好像有兩個人?
楊玫努力往前探著身子,想再看清楚一些,其中一個人突然轉身。
怎麼會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