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太元中,武陵人捕魚為業。緣溪行,忘路之遠近,忽逢桃花林[1]。
——陶淵明·桃花源記
在去長安之前,沈玉回了一趟睦州青溪縣,見了叔父一麵。
叔父姓沈名止,其實是母後的哥哥,之所以稱為叔父,還是因為爻月以女為尊。
在沈玉幼時的記憶裡,叔父一直是一位閒雲野鶴般的神仙人物,相貌俊美,衣著考究,平生隻有兩樣愛好,一為養鶴,二為撫琴,隻是這一切,都在爻月亡國後消失了。
沈止變了,他砸了琴,燒了所有的綾羅綢緞,除了他一直帶在身邊的那隻鶴。
...
在吳家山前,沈玉站定,隻見此山綠意蔥蘢,靈氣充沛。
她閉目感應周邊氣場,耳邊敏銳捕捉到一絲帶有涼意的風,吹起她鬢角一綹長發。
就是這裡了。
頃刻間,沈玉開始移動,行雲流水般走了一套月影八卦步,在最後一步完成後,耳畔突然聽見清晰的流水聲,由遠及近。
一股帶著水汽的涼意撲麵而來。
隻見沈玉麵前,原來是古木參天的山林中,出現了一條潺潺的溪流,她往左前方望去,溪流的源頭隱在深處還看不見,隻有夾岸無數桃花撞入眼底。
夏日桃花灼灼,可謂人間一番異景。
沈玉笑了。
她蹲下來,對著溪水映出的臉龐,重新束了一下發,又卷起袖口,跳下腳邊一艘剛剛隨著溪流一起出現的小船。
曲臂用力,撐船,船動。
小船逆流而上,一路水波激蕩,落英紛飛。越到上遊,那空中的花瓣越多,打著旋舞到沈玉麵前,不遠處,便是溪流的源頭——一處幽深幽暗的洞口。
此時,小船與洞口之間的距離不過五六尺,船卻似乎劃了很久,依然未推進分毫。
“叔父!彆生氣了。”沈玉放下船槳,有些無奈地喊道:“玉兒有要事相商!”
瞬間,空中的花瓣,逆流中不進則退的小船,都靜止了。
水流嘩嘩衝過船舷,船卻紋絲不動。
“你也知道回來!”靜默了半刻,那洞口處傳來一中年男子語帶隱怒的聲音,半晌,那人歎氣道:“罷了,進來吧。”
“多謝叔父!”沈玉鬆了口氣,起身展臂,腳尖輕點船舷,往那幽暗洞口飛去。
一隻靈鳥早已等在洞口,見沈玉過來,撲棱著翅膀就往沈玉這邊飛,爪子輕輕搭在沈玉肩頭。
沈玉伸手輕輕摸了摸那鳥的羽毛,說了句:“彆擔心”。
靈鳥發出嘰喳聲,在她肩頭激動地蹦跳。
一人一鳥穿過狹窄黑暗的山洞,循著水聲往前走了大約一刻鐘的功夫,方才隱約看見出口的光線,及至洞口,撥開上頭垂下的薜荔藤蔓,隻見一低矮界碑立於出口正前方,上書——桃源畈。
沈玉長舒了一口氣。
十年了,終於回來了。
而那界碑不遠處,背身立了一人、一鶴,仿佛在那裡站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