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老九實際上並不姓布，他真正的名字叫程實，布老九隻是行商路上不知如何而來的稱呼，時間久了，到叫他險些忘記了自己的真名。

今天中午在街上和一個年輕人說起忠勇侯，倒是叫他久違的想起了一些往事，又想喝酒了。

布老九獨自一人走到酒樓裡，點了一碟牛肉乾，一壇女兒紅，坐在大堂裡慢慢喝。

酒氣上臉，漸漸將布老九的臉染紅，但實際上他沒有多少醉意，隻是喝酒容易上臉。

一壇女兒紅喝完，布老九準備離開，巧的是他又看見了中午時的那個年輕公子，氣質華貴，不像是普通人。另外一個衿冷俊美，冷色疏離，不好接近。

這時，來的隻有他一個人。

那人看見他便走進酒樓來，布老九疑心他是專門來找自己的。

果不其然，他進了酒樓，直奔窗邊而來。

鳳九昭掀袍坐下，“您在喝什麼酒？”

布老九笑了，“女兒紅，可惜你來得不巧，已經喝完了。”

他希望這年輕人能懂點事。

“噯，是不巧。”鳳九昭也笑，不同於布老九這樣風霜滄桑的中年人，他笑起來像陽光。

“那麼我再請您喝一壇？”

但臉皮有點厚。

布老九心想。

“好吧，年輕人，你到底想從我這裡知道些什麼，也許我一高興就會告訴你。”布老九有了一點傾訴的欲望。

“那我真心希望您天天開心。”

這是個樸素的祝福。

小二把酒送來，鳳九昭主動給他倒了一碗，“聞起來很香。”

“酒是個感性的東西，有時很像人，表麵看起來像水一樣，但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醇厚。我有點好奇將軍夫人，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鳳九昭鋪墊了一串，選了一個極少被人提起的角色，這個人占據了霍無疾為數不多的感情，卻鮮有人提及，就算提起也不是什麼好話。

布老九端起碗，呡了一口酒，“你說得不錯，酒的確感性。”

“將軍夫人嘛，可能不是什麼好人，不是狐狸精轉世就是妖孽。”

“我不信。”鳳九昭聳肩，“你這個說法一看就是敷衍我，大街上隨便一個人都可能這麼說。”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知道呢？”布老九疑惑。

“啊，直覺吧，我這個人直覺很準的。”鳳九昭笑了。

布老九大概信了，也許是他笑起來讓他想起一個人，當然他並沒有直接見過。

語言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它能傷人，也能讓人透過語言和從未見麵的人交上朋友。

布老九的爺爺曾經顯赫過，當然這個顯赫也是相對的，他是一個執拗固執的老人，一生從未娶妻，布老九的父親是他收養的。

爺爺有一個深深眷念的人，不是情人，他不敢也不願，好像提起一丁點念頭都是褻瀆。

隻是清明寒食，錢紙香燭總是少不了。

甚至在他去世後還要求子孫後代年年供奉。

包括那個人的丈夫，如今讓人爭議的霍將軍。

對那個將軍，爺爺是什麼態度呢？大概是像神明一樣的尊敬和愛戴吧。

這隻是一個普通的故事，不該相愛的兩個人相愛了，一個是藝伎，一個是少年成名的將軍，一個天一個地，本該兩不相讓，偏偏他們相愛了。

愛情啊就像酒，讓兩個年輕人迅速淪陷，並且發誓生死相隨。

但大多數人以為，藝伎和將軍，風塵女和世家公子的愛情……嗬！皮肉愛情罷了。

相較於大多數人的反對和不看好，將軍的家裡人倒是不怎麼反對，因為他們覺得年輕人的愛情不夠堅定，也許過段時間就會分開了，這也許給了少年人迎娶愛人的機會，於是他用自己的軍功換來皇帝的聖旨，八抬大轎十裡紅妝的將女子抬進了自己的家。

那個女人進府後十分低調，據說整日裡像大家閨秀一樣不愛出門，針織女紅，侍奉公婆，什麼都周到，讓人挑不出錯處來。

唯一的缺點是三年間一無所出。

乃至被閒人攻擊，甚至有傳言說老夫人即將休妻。

可惜的是，生性豪爽的老夫人在那三年裡早已轉變了態度，對女人比對自己兒子還好。

她再次出現在眾人麵前是以恬園山莊莊主的名號，而且頭頂“神醫”兩個大字，隨之而來的還有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恩客，以及各種各樣的八卦，關於她的過去，關於她的曾經。

據說她是個伶人……

據說她是個青樓女子……

據說她不要錢，日夜免費為病人‘看病’……

據說她靠身體拜師學藝……

據說她隻喜歡給有錢人看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