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竹有些奇怪,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道:“莫非明知是不開心的事,你還要做麼?當然,如果是會讓在意的人不開心,那就自然不會做了。”
這其實是極其簡單平凡的言論,然而,世界上卻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
比如說,其實彆人誇自己很開心,很想裡所應當的承認,但是卻又要擔心彆人會說自己這般那
般,所以就忍住,寧願不開心,也要謙虛;比如說,其實很喜歡買些奢侈的東西,明明有能力買,卻擔心彆人說自己驕奢,於是寧願不開心,也要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比如說,某年某月某日,喜歡上了一個身份低微的妓女,卻害怕被人恥笑,寧願不開心,也要放棄她……
人活在這個世界上,被太多人所左右。哪怕這些都隻是沒有實際傷害的流言,卻也沒有人願意去抓住那些自己所喜歡的。
葉子語靜靜看了他片刻,低下頭去,手指一一滑過那些布匹,挑選著手感舒適的布料。沈月竹靜靜看著她。光線落下來,那女子低著頭,仔細看著手下的布匹。
其實她看上去是很獨立的女子,但是總會給沈月竹一種感覺,感覺她很柔弱。那並不是說她無法抵擋外界的風雨,無法麵對外界的壓迫。她給人的感覺一直是強大的,似乎麵對所有事物都無所畏懼,然而卻從心上散發出了一種孤獨和茫然。
都已經是一個成年女子了,卻仍舊像一個孩子。
——還是一個被拋棄的孩子。
小心翼翼的自己抱著自己,卷縮在她自己的世界。
那樣的感覺讓沈月竹心上有些莫名的心疼,他不由得上前走了兩步,停在她身後。女子回過頭來,抬起眼皮,詢問了聲:“怎的?”
“嗯……”沈月竹想了片刻,指著一旁一款白色底上紋著紅色牡丹的布匹,詢問道:“喜歡這款麼?”
“這款麼?”葉子語皺起眉頭,慢聲道:“好看,但容易臟。”
“你可以在去遊玩的時候穿啊。”沈月竹聽到對方讚美好看,趕忙想讓對方不要顧慮其它問題:“去看花燈啦,去遊船啦。哦,兩個月後便有一個花會,你就可以穿著這件去。”
“花會麼?”聽到這樣遙遠的詞語,葉子語不由得愣了愣。
洛陽的牡丹花會一直是天下聞名的,那時候,洛陽的各處未婚男女都會齊聚,然後吟詩作畫,又或者閒聊家常。而花會之上,以送折的花枝表示愛慕之意,若對方回贈,則表示交好之意。
她聽過很多次關於那花會上喜結良緣的描述,隻是那時候,她還在白蝶門,還是白蝶門的地字號殺手“二”,所以聽這些的時候,也不過是淡淡一笑而過罷了。
然而那時候聽這些,其實不是沒有過期盼。隻是覺得離自己太遙遠而顯得不現實罷了。
隻是曾經那麼不現實的夢想,此刻卻就如此近在咫尺的呈現在了自己麵前。
看著葉子語愣神的模樣,沈月竹得意的笑起來,趕緊指著那布匹道:“趙老板,這匹布多少?”
“啊?”在一旁打盹的老板被沈月竹的聲音驚得跳了起來,看了看麵前笑意盈盈的男子後,方才鬆了口氣道:“是沈大夫啊,您怎的突然想起來我的布莊了?”
“買布呢。趙老板先告訴我這匹布的價吧。”沈月竹微微一笑,指著那匹白緞。
順著沈月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趙老板又看了看旁邊站著的葉子語,立刻笑開了道:“沈大夫這是要給家裡女眷買布是吧?”
“不是,這隻是暫時在我醫館幫忙的葉姑娘。”一句話說多了,自然也就不會像開始一般窘迫了。趙老板眼睛一眯,卻是帶了不信的神色,揚起笑容道:“哈哈……沈大夫,我明白的,我明
白。既然是沈大夫來買布,我就給個實價吧,一兩吧。”
一兩?
掃了一眼那白緞,葉子語點了點頭,這價格倒也合理。
但一旁的沈月竹卻是皺起了眉頭:“趙老板這是欺負我沒來買過布麼?我這次不但要給葉姑娘買,還要給家裡的母親弟弟丫鬟都帶些,趙老板你且和我說個實價,莫要坑我。”
“瞧沈大夫說得,我要是敢坑沈大夫,全洛陽城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罵死我老趙。不知道沈大夫是要買多少?”趙老板精明的笑了笑,看著看上去書生氣,其實全洛陽城商家和他說價都會吐血三鬥的沈月竹,卻是不敢放鬆半毫。
沈月竹轉過頭去看葉子語,低聲笑道:“你再挑些平時穿得吧,還有我母親弟弟和秋菱的也順便挑上。”
“嗯,”葉子語點了點頭,然後抬起臉來:“你要麼?”
因為一開始沈月竹就是在葉子語耳邊說的話,此刻葉子語一抬頭,兩人的距離立刻就近了不少。沈月竹看著麵前女子忽然近了的臉,不由得麵上一紅,轉過頭去道:“我衣物還有,就不給母親添煩了。”
聽他的話,葉子語瞟了瞟他身上已經洗得發白的衣衫,皺眉道:“難麼?”
“什麼?”沈月竹有些不理解。葉子語眼睛細細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口裡卻道:“做衣服不難吧?我來幫你做吧。”
這下,沈月竹的臉徹底紅了個透,一路紅到耳根子。趙老板在旁邊看著兩人,忍不住偷笑起來,同一旁的葉子語道:“葉姑娘,沈大夫人雖然摳門了些,但為人卻的確是一等一的好的。這全洛陽城都知道。”
“嗯,他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