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都很平靜,除了越來越多隱匿於暗中的武林人士以外,沈府似乎沒有任何異常。隻是直到晚飯的時候,沈月竹才驚訝的發現:“怎麼今天一天都好像沒見秋菱?”
葉子語不說話,沈月竹想了想,便道:“約是去玩了,今天就我做飯吧。”
“我來。”葉子語突然開口,沈月竹微微一愣,便聽葉子語再次重複道:“你累,我做。”
“娘子……”沈月竹正還想再說什麼,葉子語卻沒理他,就直接往廚房走了過去。沈月竹趕忙追上去,然後靜靜站在葉子語身後,看這個如果決定就很倔強的妻子走進廚房,挽起袖子來。
葉子語正準備生火,結果就看到沈月竹飛快的蹲到灶下,然後同她微微一笑:“我來。”
於是葉子語隻能去洗鍋洗菜洗米,等洗好所有東西之後,火也升好了,她把大鍋一架,將米放入鍋中,然後加上水,蓋上蓋。另一邊就開始整理切菜。
她刀工極好,沈月竹在一旁細細說著要怎樣切,切多薄,多整齊,切出什麼花樣。她就能按照沈月竹的切多薄,多整齊,且還是帶著花樣。
沈月竹驚歎不已,而後便又看她炒菜,葉子語抬起眼皮問他:“倒進去?”
沈月竹還沉浸在對老婆的崇拜裡,於是就微笑著點頭,然後葉子語就二話不說,手腕一翻,把那菜全部都倒了下去!
等倒下去之後,沈月竹才猛然驚覺,趕忙道:“要放油啊!!不放油怎麼炒菜啊!”
他剛說完,葉子語就手疾眼快,直接舀了一勺醬油倒進去。
沈月竹震驚了一秒鐘,隨後指著一旁的油桶道:“是這個油!”,於是葉子語這才理解,趕忙又加了一些油放到鍋裡,然後飛快的動手炒起來。
她的速度極快,沈月竹幾乎看不清她動作,便在一旁指點道:“慢點,慢點。”
“不對,輕點,彆這麼用力。”
“你不要這麼翻啊,來,我來示範給你看。”
說半天葉子語都聽不懂,沈月竹終於怒了,於是衝上前來,從葉子語身後握住葉子語的手,手把手教起葉子語來。
他一如既往的,溫柔的,明朗的。
他的手比她大了很多,靜靜握著她,即使是這樣毫無力量的手掌,卻依舊仿佛能替她遮風擋雨,能緊緊握住她。
她站在他身前,讓他整個人環住她,感覺所有的一切都與她隔絕,她就守著這片小小的天,這份
小小的幸福。
過了片刻,她慢慢同他開口:“月竹,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
沈月竹微微一愣,隨後伸出空閒出來的一隻手,輕輕抱住了她,將頭放在她頸間,在她耳邊輕聲喃呢:“傻瓜娘子,我們當然會永遠在一起啊。”
葉子語微微笑起來,便就是那刻,一隻小小的紙鴿從房間外慢慢飛了進來,停到了葉子語手上。沈月竹臉色白了白,驚訝道:“這紙鴿怎會飛……”
葉子語沒有答話,她輕輕皺起眉頭來,打開了那紙張,上麵寫道:“秋菱獲救,速將沈月竹帶到墨宗東南方十餘裡的彆院中靜候。若不得,殺之。”
沈月竹自是看到了那張紙條,有些驚訝道:“娘子……”
葉子語猶豫了片刻,然而,她最後還是伸出手,抓住了沈月竹的手臂道:“跟我來。”
“娘子!”看葉子語的動作,沈月竹立刻掙紮了起來,然而不等他弄清一切,瞬時間,因為葉子
語的動作,潛伏的各方勢力一觸即發,瞬間沈府庭院內,箭如雨下!
葉子語拉著沈月竹足尖一點,瞬息就退開十丈,然後一掌擊向旁邊之人,奪下那人手中的佩劍,挽出一朵巨大的劍花,將沈月竹護在身後。
沈月竹驚恐的看著這一切發生,腦中一片茫然,隻見沈府周遭不知是哪裡冒出的幾十人密密麻麻的交戰成一片,葉子語拉著他在人群中左躲右閃,那一向澄澈乾淨的容顏,不知怎的,竟是生生變得帶了幾分戾氣。
“我的天啊……怎麼回事啊……”
人群中忽然傳來一個老者的驚喝,葉子語和沈月竹雙雙回頭,隨即便看到陳氏一臉詫異的站在沈府門口。然而也就是她開口的那瞬間,第二撥飛箭,又如雨而下。
沈月竹和躲在一邊的沈月輝同時驚叫起來:“娘——!!!”
那天正是夕陽西下之時,天邊殘陽如血,印得沈月竹眼裡,滿是血色。
那老者逆光而站,也就是那瞬間,一個粗布衣衫的身影猛地掠到那老者身前——似是想救她。
然而再鋒利的劍也無法再那是阻擋到所有的箭矢,而那個女子實在沒有辦法,就笨拙的,擋在了那老者身前。
——可是,可是,有什麼用呢?
不過是讓他眼睜睜看著,他的妻子,他的母親,一同在那箭雨之中,綻出大朵大朵的血花,迷蒙了他的眼。
“不要——!!!”他猛地一聲大喊,急急忙忙向葉子語和陳氏衝去。然而身後卻突然傳來了一
股巨大的力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少爺,快走!”
“不要!!你放開我!!不要——!!”
“少爺!”對方猛地下了狠手,劈向他的頸間,然而不知是怎樣的力量,即使承受了那麼大的衝擊,他卻依舊執著的想往那個有著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的方向衝去,毫無懼意。
“你放開我!!子語和我娘都在那裡,你放開我啊!!!”
沈月竹奮力的掙紮著,捶打著那緊緊握住他手臂的手。場麵一片混亂,似是那古戰場之上,千軍萬馬,兵荒馬亂。
葉子語感覺不到身上的疼痛,她隻是一回頭,就眼睜睜的看著,那個平素一直對她很好的老人,直直倒了下去。
她說不出那是怎樣的感覺。
一如當初知道“一”離開時的感覺。感覺雙眼脹痛,心中似是積壓了無數塊巨石,沉甸甸的,幾乎無法呼吸。
她似是聽到沈月竹的吼聲,一瞬間,腦中便又清明起來,她身上還插著羽箭,她卻仿若未知,把那箭頭一折,足尖一點,便躍到了沈月竹邊上。
那時候場麵一片混亂,不知是那幾派人,在那院中交戰得熱鬨。沈月竹被幾人拖著要走,葉子語直接仗劍橫劈而去。
秋菱趕忙移到那人身前,持劍而立,生生接下了葉子語的第一招。
“少爺,葉子語是要殺你的人啊!”
秋菱大喊出聲,又奮力接著葉子語淩厲的招數,葉子語沒有解釋,皺著眉頭,一劍一劍,淩厲的掃向秋菱,冷聲道:“讓開。”
沈月竹在一旁,不可置信的看著葉子語。
周邊的局勢開始明朗起來,似是另一派即將獲勝而出。葉子語心中焦急,便聽秋菱大吼了一聲:“把她圍住!”
葉子語立刻明白,今日她是帶不出沈月竹了。
若不得,殺之。
葉子語靜靜看了一眼呆愣的沈月竹,手中長劍忽的一轉,直直指向了他。
一如她多年來的習慣。
習慣了聽從“一”的命令,習慣了當那個少年的劍,因為多年前,在那最黑暗的時光裡,她曾和他說過:“許汝吾命,護汝一生。”
那長劍銳利,劍身青光婉轉,破開層層阻力,直指向他。
沈月竹猛地縮緊了瞳仁,不可置信看著麵前的女子。葉子語的劍勢不停,然而就是那片刻,秋菱卻猛地衝了過來,於是那長劍,便直直沒入她身體之中。
鮮血淋漓。
沈月竹呆呆望著那一切,沒有驚恐,沒有俱恨,他隻是呆愣的,不可置信的,靜靜看著她。在秋菱血落到他身上的片刻,扯出一個蒼白的笑容,一如平日一樣溫和的語調,喚出那一聲:“娘子。”
葉子語猛地止住了她的劍。
她再努力的想往前半分,卻都往前不了。她靜靜看著沈月竹,看著他那雙會偶爾綻出奪人光彩的眼中,慢慢流出淚來。
“騙子……”秋菱的聲音,打破了這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