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茶。”
“請你去吃餅。”
“我有大餅。”
“請你去商量沈月竹生死攸關之事!”
“哦。”葉子語點了點頭,看向旁邊鬨騰得差不多的人群,淡淡詢問了句:“請我的是誰?”
“咱們墨宗的三長老!”死死抱著葉子語大腿的小姑娘十分得意的宣布。葉子語再次點了點頭,詢問道:“你名字?”
“我叫墨十三!剛才和你說話的是我師兄墨八,那邊是十四,十五,十六……”
墨十三話還沒說話,便被葉子語打斷了:“我去和家裡打聲招呼,一會兒就回來。”
“還有,”葉子語淡淡掃了一眼她抱著她的手,聲音帶了些冷意:“不想要手了?”
話音剛落,墨十三就立刻把手收了回來,葉子語轉身,幾個起落,就到了沈月竹的庭院前。
這時候,天已經快亮了。山間彌漫著濃霧,下著細細密密的小雨,葉子語站在門前,輕輕敲了敲門,喚了聲:“月竹。”
沒有人應答。
但她清晰的聽到房內人微微紊亂的呼吸聲,還有那未滅的燭火映襯下投於窗戶之上微微晃動的身影。於是她輕輕一歎,慢聲說出口來:“我不是個麻煩,你也不是。”
“我知道你的意思。”她鮮少說這麼多的話,於是沈月竹躲在房裡,不敢打斷她,靜靜聽著。
“但是,我不在意,我會保護你。”
她的聲音從房門外流進來。
沈月竹微微一頓。
他看著窗外那夏末芳草萋萋,輕輕閉上眼睛,輕歎了一聲:“不是的,對於我而言你永遠是麻煩。而對於你而言,我更是個麻煩。”
可是,我想背負。
就算我背負不起。
但我更怕的是,我的背負,卻其實是你人生路上的累贅,你大可走得更好,你大可有得更好。
“我想見你。”她站在門邊,靜靜開口。雨聲清冷,門裡的人歎息了一聲,慢慢開口道:“葉姑娘,你我已無瓜葛了。”
“我不要。”她固執開口,手放到了門上,再次重複了一遍:“我不要。”
“葉姑娘,你何必如此?”門裡的人口氣中帶了些無奈,燈影搖晃間,她似乎看到那男子依稀捏緊了握著書卷的手。她慢慢開口出聲來:“你喜歡我。”
門裡的人不說話,隻留那細雨之聲,回蕩在著清冷的清晨裡。
“我也喜歡你。”她有些乾澀的,慢慢開口。
屋內的人還是不說話,她依稀感覺到對方開始淩亂的呼吸聲。似在極力壓製著什麼。她抬起頭
來,靜靜看著屋內人落在紗窗前的影子,覺得眼裡有了些澀意:“我已經知道,你比一重要。為什麼,我們不在一起?”
為什麼不在一起呢?
夜風襲來,她的紅衣颯颯作響。
於感情之事上一向遲鈍的她,永遠無法明白人心的多變於多慮。明明是肯為她去死的人,明明是從小承諾就在一起的人,明明是互相喜歡的人,為什麼不在一起?
“子語,”輕輕的聲音從房內傳來,似是歎息:“我不能耽誤了你。”
“什麼叫耽誤?”她暗自握緊了劍,壓抑住自己的怒氣。裡麵的人慢慢打開門來,露出那張平凡無奇的身姿容顏。她的手微微鬆開,靜靜仰頭麵前的男子,張了張口,卻是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子語,你和我不一樣。”對方微微眯起眼微笑起來,遮住了眼裡的情緒:“我一無是處,平凡無奇,甚至還拖著了一個百害而無一利,隻會拖累他人的聖子的名聲。這樣的我,如何配得上你?”
“可是,”葉子語認真的看著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介意。”
“我介意。”沈月竹亦是認真的回答,口氣裡絲毫沒有半點玩笑的味道。
“子語,”沈月竹轉過臉去,看向了庭院的瀟瀟細雨:“很多年前的時候,我以為,我可以護住你,我以為隻要我儘了全力,拚了命,就可以保護你。隻要我想同你在一起,便可以同你在一起。”
“可如今我方才明白,原來不是這個樣子的。”
“當我尋你十多年,當我等你十多年後,我再遇到你,你卻已經不是那個需要我護著,需要我每日拚了命去搶一點吃食來讓你活下去的孩子。你絢麗如斯,而我,卻是除了惹麻煩之外一無是處。”
“可是,你救了我。”她打斷他,聲音裡有了澀意:“而我,嫁了你。”
“那又如何呢?”沈月竹輕輕一笑,然後轉眼來看她。那雙宛如琉璃一般的眼裡,帶了幾許苦澀,貪婪的看著她素淨華美的容顏,慢慢笑出聲來:“嗬嗬……子語啊,我早晚要走的,你不知道麼?”
“你要去哪裡?”
“子語,我會死。”他沉下聲來,直接說出口來。葉子語扶著房門的手猛地一緊,抬起頭來,眼裡滿是肅殺之色,靜靜看著沈月竹,低喝出聲道了句:“除非我死!”
“子語,”沈月竹輕輕歎出聲來:“若是我真成了彆人的麻煩,我寧願一死,你可明白?”
“你彆說這樣的話!”她猛地喝出聲來,打斷了他:“所有人都沒有放棄,為何就偏偏你從一開始,就堅信你會死?!”
說罷,她猛地轉身,她的背影如此堅毅,背挺得筆直,宛如那出鞘的利劍,這般鋒芒畢露,這般淩厲駭人。
她便就是這樣一個背影,也能讓人感覺到其驚人的堅韌與力量。沈月竹看著她向門外走去的身影,突然想起她八歲那年,第一次為她殺人的時候。
那個孩子,其實從那時候起,就一直是這樣的。
如此堅定不可阻攔,帶著這般驚心動魄的決絕。與他不一樣。
他看著她的背影輕笑,葉子語忽然頓住了步子,停在門前。
“我要去好幾天,”她慢慢開口:“月竹,我等你來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