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深意無關情愛,無關其他,隻是為了掩住他那眼中一片空洞而已。
空洞。
她一直知道的,這個人的心裡,什麼都沒有,空得好像那一座荒墳,把自己,把整個天下都埋葬在他那座荒墳,寸草不生。
她記得多年前,她曾問過少年的他:“你為什麼要笑?”
少年的他懶洋洋的坐在椅子上,修長的手指撚起一顆紫得妖豔葡萄,一雙絕代風華的眼似笑非笑的看著她,同她說:“因為我不知道為什麼要笑啊,所以隻能笑了。”
因為不知道做那件事情是為什麼,所以他便要做。因為不做那件事,他便無事可做。
就一如他臉上的笑容一般,隻是因為不笑便不知道該怎麼辦,所以隻能一直笑下去。
然而此刻,他沒了笑容。他隻是靜靜看著她,眼裡有了些迷茫和不安。葉子語看著他的眼,肯定道:“你不開心。”
“是。”他並不否認,點了點頭,坐到一旁的椅子上。
“你為什麼不開心?”她複又再詢問,帶了些關心的味道。墨川一手撐頭,似是有些疲倦一般閉上了眼睛,慢慢開口問道:“阿葉,愛是什麼感覺?”
葉子語不說話,墨川輕輕笑出聲來,又問道:“阿葉,人可會為了愛活著?”
這一次,葉子語沒有沉默。她點了點頭,認真道:“如果全世界都想要我死,但隻要你或者月竹想要我活,我便會活。”
“你愛我?”墨川睜眼看她,眼裡有了些茫然。片刻之後,他又笑了笑,靠到了靠背上,自己同自己道:“人常說,隻要相處久了,便會有所謂的感情。那你必是愛我的。”
“可我愛你麼?”他有些迷茫:“阿葉,你說,我愛不愛你?”
他是不會愛的啊。
他會占有,會爭奪,會奪取,可是,他唯獨不會愛。他從來沒愛過,亦從來不知道什麼是愛,所
以這麼多年了,他永遠無法理解,人活著到底是為什麼。
他沒有這樣一個人,讓他想為他(她)在任何狀況下活下去;
他亦沒有這樣一個人,讓他想為她拋棄生命去死。
不止人,他甚至無法找到任何讓他活下去的事物或理由,他無所謂生,卻也無所謂死。胸腔處好像是缺少了一塊東西,不疼,但是空得比疼更可怕。
“這些年,我一直想找一個活下去的理由,阿葉。”他低聲開口,聲音裡滿是疲憊。
“世人都愛榮華富貴,於是我就想,我要是有了榮華富貴,是不是就能感覺到活著的意義了?於是我入了墨宗,成了大公子,又接了拿下白蝶門的任務,沉浮多年。”他緩緩低語,說了他從未
說過的話。葉子語靜靜聽著,不發一言。
“後來我身份顯赫,錦衣玉食。但卻還是沒逃脫過那種空洞的感覺,於是我隻能往前走,不停留。也許我練成正統之術那天,也許我成為墨宗宗主那天,我可能就不會覺得那麼空了,是
吧?”他睜開眼來,看著眼前的人,眼裡滿是疲憊而蒼白的笑意。
葉子語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竟是什麼寬慰的話都說不出來。
她不是他,每個人,都無法切身體會到對方的痛苦,所以那些寬慰之詞,一向不過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罷了。
於是她隻能靜靜看著他,然後從窗台上跳下來,走到他麵前去,把手攤開,將那劍橫在他身前。
手中的武器,是他們如同性命般的存在,然而此刻,她就這樣,毫無防備的攤手將那劍呈在他麵前。
“隻要不要動沈月竹,”她慢慢開口,向他許諾:“我的命,可以給你。”
“抱歉,”墨川微微一愣,片刻之後,又揚起一貫的笑容,滴水不露,無懈可擊。他回道:“阿葉,我做不到。”
“我想要他死,而且,他也必須死。”他輕笑著開口,語氣裡是毋庸置疑的堅定:“阿葉,我不喜歡彆人搶我的東西,他犯了大忌。”
“而且,”他定定看著她,眼裡滿是堅定:“阿葉,修煉墨宗正統之術,繼承宗主之位,我不能放棄。你無法體會,那種可怕得無以言語的感覺。”
“如果擋路的是我呢?”葉子語低頭看著坐在凳子上的他,滿眼深意。墨川抬起頭來。
月光傾了一地,看上去宛如流動的流水,那男子坐在那裡,雙眼微彎,遮住了眼裡的神色。
“如果你非死不可,”他說:“阿葉,那我也會殺了你。”
“隻有殺了你,我才能知道,我到底愛不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