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數字翻了一番。
並盛的學生本來覺得有雲雀恭彌這個籠罩在所有人頭頂、站在食物鏈頂端的大魔王就已經很恐怖了,直到見到如今的鹿島富江——
他們才發現自己太天真了。
對雲雀大魔王,起碼是隻要夾著尾巴做人、儘量不出現在他的麵前、彆惹他生氣就行,畢竟他一星期也不見得在人多的地方出現一次。
但鹿島富江卻是每天在學校裡張揚行事,隨心情挑選受害者數量,靠著抓住對方小辮子或者是隨意編點謊言就將人送到教務處,不想被停學籍或者是開除,隻能想儘辦法賄.賂她,討好她。
一時間。
並盛學生人人自危。
而鹿島富江則成為學校討論度最高的風雲人物。
-
六月。
並盛中學開設遊泳課。
每個年級有三個班級需要一起上課,期末考核五十米的自由泳,不合格的學生需要補考到及格為止。
當然,這種考試跟兩個人沒關係——
一個是雲雀恭彌,他不需要參加任何考試。
另一個就是鹿島富江,因為不管哪個學科的老師都偏愛她,不管她是曠課還是請假,都會特彆準許。
而今她就借口自己從小身體不好,從醫務室騙了張假條,在其他學生下水遊泳的時候,她穿著一身黑色的製服配同色短裙,袖口上彆著紅底黃字的“風紀”標,遠遠地在泳池旁看著自由練習遊泳的學生們。
正當時。
一個女生恰好遊到了她的麵前,雙手扒著池壁,冒出水麵呼吸,睜開眼睛卻剛巧對上富江那張麵龐,嚇得嗆了一口水。
可彎下腰的女生反而露出幾分嘲意,等她再次浮出水麵的時候,伸出一隻手虛虛指著她腰身的方向,“你的泳裝,好像不符合學校的規定,不是老師要求的款式吧?”
“……”
那女生喉嚨動了動,低頭看著自己在水下搖曳拖長的礙事裙擺。
過了幾秒,她神色為難地開口,聲音沙啞地說道,“對不起,富江同學,我忘了要上體育課,臨時去海灘邊買的泳裝,請不要告發我,求求你了。”
“難怪款式這麼庸俗啊。”
鹿島富江笑著點評完,卻換了副臉色,“我也不想告發你的,但我身為風紀委員,有監管學生風紀的職責啊,你這樣違反校規,會被記過吧?”
“對了,我記得你好像過幾天要參加重要比賽,被記過的話,就沒辦法參加比賽拿到獎金咯?好慘啊。”
感慨著彆人淒慘,她卻笑得很是愉悅,一副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那女生恐懼地後退稍許。
卻忘了自己是在深水區,腳根本踩不到底。
後退時,腦袋沉入水中,嗆出一連串的氣泡,好一會兒才掙紮出來。
而站在岸邊的富江則是毫不客氣地笑她的狼狽模樣,直到那水花一圈圈漫上岸,讓她轉身的時候,腳下一個打滑——
“咚!”
深水區綻開驚天的水花。
……
“富江掉進水裡了!”
“她好像不會遊泳……”
深水區附近,不少學生都看見了這一幕,轉達情況的聲音在室內回響,傳得很遠,可不多時,所有的聲音都安靜了下來。
這節課是自由練習,體育老師不在,岸邊的救生員是由高年級的遊泳隊成員擔任,可此刻十分詭異地,不論是富江的同班同學還是上課學生,抑或是救生員,所有人都看向她落水的方向。
他們聽見她呼救的聲音,看見她掙紮著,最終,咕嚕嚕冒出的水泡像在沸騰,她的黑發與製服裙擺一起飄開,在水下猶如妖冶張開的黑色曼陀羅。
沒有人朝她的方向走哪怕一步。
無數雙眼睛從始至終都凝視著她所在處,像是等待已久的祭奠儀式,而今,他們終於得償所願。
直到最後一顆氣泡在水麵無聲息地消失——
不知誰弱弱地說了一句。
“……我們,就這樣看著富江死掉嗎?”
她的話仿佛驚醒了學生們的神智。
有人拉了拉她,“你傻啊,我們都沒去過深水區,會那點三兩下的扒水功夫,怎麼救啊?”
“對啊,學長和那些男生都沒去呢,他們平時不是很喜歡對富江獻殷勤嗎?他們都沒去救,怎麼輪得到我們?”
“嘁,誰要救那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勾搭了其他社團的人、又跟風紀委員會糾纏不清,我看說不定跟任課老師她也關係不淺,這樣的賤.人死了不是正好?”
“是啊,我隻可惜她死得這麼輕易。”
“如果殺了她的人是我就好了……”
男生們的接話方向愈發恐怖,但大家都很有默契地,誰也沒靠近那片深水區。
他們的遊泳課是社團活動前的最後一節,之後場館就要留給遊泳隊的人,不過在學生們離開之後,遊泳隊的人卻宣布今天不練習,於是場館關閉,落鎖,直到日落西斜,天色徹底黑下來。
-
晚上九點。
“哢——”
泳池天花板的電燈總閘被人推開,兩道身影跳入水中,將那具儼如靜止漂浮的女屍撈了上來,放到岸邊,那青白的顏色與略微浮腫的模樣,昭示對方死亡多時的事實。
但明明是屍體,也散發出詭異的美感,讓人移不開眼睛。
“你們可以走了。”
這時,一道冷冽聲音將他們理智拉回,救人的那兩位立刻撈起自己的外套,點頭哈腰地退開,隻遠遠地看了一眼,就沒敢再靠近這個場館。
而說話者則是隨意跳上高處救生員的座椅,一手托著下巴,另一手拿出手機,看了眼並盛有些勢力找借口不交保護費發來的那些借口。
不知過了多久。
“咳咳……”
地上停止呼吸的女生忽然嗆咳出聲,直直地坐了起來,彎腰吐出了好幾口水,本來渙散的瞳孔重新變得生動有神,她撐在地上的冰冷指尖攥起,一邊咳一邊罵,“可惡……那群該死的崽種……竟敢讓我……咳咳……”
“這麼快就活過來了?”
上方傳來悠然帶著笑意的詢問。
正欲噴出更惡毒汁液的女人陡然一滯,抬頭去看,正與坐在救生椅上的黑發少年對上目光。
天氣漸熱,他身上那件黑色外套不見蹤影,連白色襯衫都換成了夏季的短款,唯有“風紀”袖標一如既往在他左臂的衣料上熠熠生輝。
鬆開一粒紐扣、露出鎖骨的閒適氣質隻讓他黑發下的俊秀麵容更加清絕,尤其是那雙像天空的淡色鳳眸。
與他此刻翩翩形象相比——
黑發全濕、落在頸間,衣服也濕重、橫出無數衣褶的富江就顯得格外狼狽。
她眼眸微動。
睫毛裡沾著的一滴水珠掉在淚痣上,順著臉頰落下、掛在下頜處,有種美人落淚的脆弱感。
一改方才咒罵彆人的神色,她擺出楚楚可憐的小白花模樣,“雲雀學長怎麼在這裡?是你把我救上來的嗎?”
她猶如被暴雨打過的海棠,此刻坐在地上,仰頭看人的模樣,最是能喚醒彆人同情與保護的姿態。
“還好你來了。”
富江裝模作樣地吸了吸鼻子,“你可要給我報仇啊,風紀委員長,那些可惡的學生把我推進了水裡,讓我差點被溺死,這可是在挑釁你,我都看不過去了,你肯定也不會放過他們的,對不對?”
她洗過的黑眸與臉龐上不斷滴落的水痕相映。
雲雀恭彌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她賣慘的樣子,看見她肌膚裡的青色褪去、麵容也恢複一貫的清麗,直到她說完許久,才不緊不慢地糾正:
“差點?”
“不對吧,你不是已經淹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