聆夢尋鶴(四) 天涯猶有未歸人。(2 / 2)

等兩人回到府裡,天色也將要黑下來了。

托馬已經將火鍋架好,見她們一露麵,便揮手招呼:“快來快來,湯底快滾了,來得正好。”

“好呀。”

神裡綾華笑著點頭,上前一步,撩起衣擺,端正自然地坐到了托馬旁邊,還將手裡端著的三彩團子放到桌案上。

暗夕步子一頓。

她望著神裡綾人投來的含笑眸光,唇角微勾,纖手覆上他的肩,一觸即離,在他右側坐下。

托馬完全沒注意到兩人間不對勁的氛圍,一盤盤地往火鍋裡倒食材:“開始吧!”

暗夕看清了托馬倒的食材,不由咂舌:“怎麼連三彩團子都往火鍋裡扔啊。”

神裡綾人低笑著:“畢竟是托馬嘛。”

“這火鍋的味道估計跟胡桃的料理有得一拚了……”

暗夕扶額歎道,也將自己準備的日落果、墩墩桃等食材扔了進去。

因為基本上是水果,所以暗夕很快便扔完了。

她見托馬小心翼翼下料的動作,應該還有段時間得等,視線遊離地看向四周。

正巧神裡綾人等得悠閒,端起了茶盞。

暗夕鳳眸微眯,以手掩唇遮去斂不去的壞笑,纖細腕間那顆岩係神之眼倏然掠過一抹不起眼的亮光。

金芒劃過,端茶的手於腕間浮起一絲刺痛。

神裡綾人一時沒端穩,茶杯傾倒,將其中半盞茶水徑直灑入了火鍋之中。

“……!”

托馬看得愣神,手一抖,把手裡盤中的生魚片連帶作為裝飾的鳴草整個倒入了火鍋。

室內頓時一片寂靜,隻剩下火鍋湯底滾沸的聲響。

神裡綾華欲言又止:“哥哥……?”

神裡綾人揉了揉手腕,眸光不動聲色地擦過暗夕止不住狡黠笑意的鳳目,溫和道:“手滑了,繼續吧。”

托馬握著筷子,遲遲不敢下筷:“連我都不敢想象這次的火鍋味道該有多刺激。”

該加的,不該加的,好吃的,難以下咽的,基本上煮了個遍。

堪稱煎熬的火鍋遊戲時間結束後,神裡綾華從後廚取來了火候正好的緋櫻餅當作點心。

暗夕調了三杯經典的假日果釀,笑著分給三人,偷偷往自己嘴裡又塞了一顆果果軟糖。

餐後甜點吃完,聚會也自然而然散了。

神裡綾人回書房處理了近日留存的公務,又聽終末番的人彙報了任務進程,吩咐明天便組織收網後,揮退了下屬。

窗外夜涼如水,銀輝映照著椿樹枝丫上的片雪繽紛,是一片安閒靜謐的景象。

熱鬨的聚會散後,安靜的庭院倒讓人覺出幾分恍若隔世來。

穿過長長的廊道,儘頭的亭中飄來引人沉醉的酒香。

垂坐在桌案上的美人一襲淺金波浪卷長發,赤足輕踏在冰涼的地麵,微微搖晃。

似是聽到了步聲,她斜眼看來,笑唇揚起愉悅的弧度,將手中喝了近半的蒲公英酒拋過去:“來一口,家主大人?”

入手的瓶身仿佛還帶著眼前人掌心的溫度,視線掃過桌案,沒有看到杯盞,大概是自瓶口直接喝的。

從神裡綾人月下的眸裡看不清神色,暗夕輕笑著方要開口,便見他有了動作。

平日光風霽月的神裡家家主揚起手,就著瓶口,安靜地灌了口蒲公英酒。

末了,他抹去唇邊的酒漬,緩步走到亭中,將沒剩下多少的蒲公英酒遞去:“給。”

他看清了美人鳳眸中尚未來得及褪去的一抹愕然,但這點顯眼的情緒很快便被掩去。

暗夕抬手去接。

酒瓶碎裂的聲響被夜色掩埋。

滿地碎瓷如點綴在夜空的星光,折射著深深淺淺的亮芒。

暗夕垂眸看著一地狼藉,腳尖點地要去撿酒瓶的碎片,不料被灑在地上的蒲公英酒一滑,因刺痛而倒吸了一口涼氣。

神裡綾人臉色微變,快步上前:“劃傷了?”

“小傷。”

暗夕輕聲道,但仍順從地任神裡綾人拉過赤足,從口袋裡翻出棉簽處理傷口。

眼前的男人依舊一身白衣,文雅如常。

不能不承認,神裡綾人這張於她而言堪稱昳麗的俊秀麵容,對她有著莫大的吸引。

隻不過,雖然顯而易見當神裡綾人的【家人】會很幸福……

暗夕並不打算與這個琢磨不透、心機深沉的男人有過多的瓜葛。

待神裡綾人清理完傷口後抬頭,看見的便是暗夕抬眸仰望繁星閃爍的無垠夜空。

他輕輕鬆開微涼的赤足,含笑問:“在想什麼?”

“寄語紙鳶送愁客,天涯猶有未歸人。”

暗夕斂眸歎息:“璃月海燈盈漫,本應是闔家團圓的日子。”

神裡綾人嗓音溫和平淡:“若暗夕小姐想回鄉,自然隨時能歸去。”

“家主大人說笑了。”

暗夕彎下腰,與還半跪在地上的神裡綾人對視:“我隻是個因鎖國令而滯留稻妻的無辜遊客呀。”

在難言的沉默裡,皓月被雲遮攏,灑下的銀白輝光流連而去,將麵前人籠在了一片莫測的陰影中。

偏紫的眸光專注地盯著她,蠱人的麵容含著溫雅柔和的笑意。

大抵是酒香醉人,又或是美色誤人。

她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撫過神裡綾人唇邊那一點美人痣。

他沒有躲,眼裡的神采似是暗沉了下來,無端讓人覺得危險。

鳳目輕眨,暗夕向前俯身,漸漸湊近神裡綾人昳麗的臉。

描了嫣紅眼影的眼尾輕佻地上揚,耳邊垂落的淺金碎發拂過頸側,撓得人心癢。

神裡綾人瞳眸裡倒映出她越來越近的絕豔麵容,在近在咫尺的一瞬方要開口。

她卻挑眉一笑,眸裡盈了散不去的醉意,枕在了他的肩上。

懷裡的軟玉溫香越來越放鬆,最後化為淺淡均勻的熟睡起伏。

蒲公英酒醉人的香縈繞在鼻尖,卻仿佛是世上最煎熬的時刻。

“……嘖。”

神裡家家主抱起人,放到桌案尚且整潔的另一側柔軟坐榻上。

盯了睡熟的暗夕半晌,神裡綾人才一甩袖口,最後回望了眼一地的酒瓶碎片,往書房步行而去。

烏雲散去,月輝落在庭院間,映得滿院寂寥空闊。

本應睡去的暗夕悄然睜開眼,金棕鳳眸裡一片清明,全無半分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