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對於林承江來說隻是撒了氣,那受害者曲妙就真的大事不妙了。
他回到出租屋,迎麵撲來的是潮濕逼仄的味道混雜著汗臭味,在他鼻腔裡橫衝直撞。
A市是無數人實現夢想的地方,光鮮亮麗的舞台下,更多的卻是曲妙這樣掙紮的小演員。
曲妙打開背包取出因為摔在地上而被擠壓變形的盒飯。
他頭一次覺得該感謝劇組盒飯偷工減料沒有什麼湯菜,所以除了碎成豆腐渣的豆腐漏出外,沒有彆的東西弄臟他的書包。
他把盒飯放到屋內唯一的木桌上,坐在床上看著微信上的餘額。
隻有五千塊了。
但他還是眼都不眨地一口氣轉給了曲奇,他用手揉了幾下臉,然後咧嘴笑著給曲奇的班主任打電話。
“喂,老師您好,我是曲奇哥哥,我給曲妙轉了一筆生活費,麻煩您給她說一聲……”
“好,好,多謝您了。”
曲奇的病需要吃藥,可那藥一盒就是四五千。
可再貴也得吃。
“曲妙。”
門外響起敲門聲,曲妙放下手機開了門。
“這是你托我買的東西。”
那人是個年輕姑娘,手裡提著一個粉色紙口袋遞給了他。
曲妙接過:“謝謝你,芮姐。”
王芮擺手,“就是幫你買幾份文創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對了,這是我找彆人借的校友卡,你拿好彆弄丟了啊。”
她是二戰考研的,為了節省錢才在這裡租的房子。
曲妙一時恍然沒伸手去接。
“怎麼?傻了啊。”王芮把校友卡扔到紙袋裡,“彆人我可不借,隻借給你。”
曲妙這才不好意思摸頭道:“好,謝謝芮姐。”
兩人敘了會兒舊,曲妙就進屋關上門,把紙袋裡的東西倒在出租屋的床上。
是A大的文創產品,有稿紙有簽字筆,曲妙的手落到那古樸大氣的校徽圖案上。
上一次摸到這圖案還是一年前了,他眸中閃過一絲懷念,卻立刻閉眼壓下所有情緒。
再睜開眼,曲妙就哼著歡快小調把東西收撿到紙袋裡。
他躺在床上,看著手上因為林承江那一推而在地上擦傷的地方。
裡麵的沙礫碎石已經清理乾淨,就是還是破皮流了血,他剛才上樓前在公用廁所清洗了一下。
曲妙裹緊被子,把棉大衣披在最上麵增加厚度。
呼,早知道就再厚臉皮去求林承江了。
那可是月薪二十五萬!
算了,算了。
曲妙覺得打工苦不要緊,不過就林承江這種老板,萬一命丟了就完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工作。
在外麵奔波一天的曲妙很快就沉沉睡去,也就沒注意到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幾秒。
是微信消息的提醒。
—
“副導演,我跟組這麼久為什麼突然不要我?”
曲妙從人堆裡擠進最裡麵,抓著副導演胳膊硬是要討個說法。
原本劇組沒給林承江找替身演員,林承江從小學書法,年紀輕輕就寫得一手好字。
多才多藝的貴公子,所以出道不到一年就有一大票粉絲。
可惜他手不小心受了傷,身嬌體貴的他當然不願意帶傷上陣,這才給了曲妙這個救場的機會。
從一天幾十塊的跑龍套,成了一場戲兩千塊的跟組。
結果這下突然不用他了。
副導演不知道說什麼,隻能端著茶杯假裝喝水,含混不清道:“唉,小妙你是個好演員,但是這再好也好不過錢啊。”
說著給他使了個眼神,曲妙順著看過去發現是林承江的休息室。
他的心如墜冰窟,絕望伴隨冷寒在四肢蔓延。
副導演以為曲妙會繼續胡攪蠻纏,畢竟他在這部劇不止是林承江的替身,看他確實不錯是給了他一個小角色的。
雖然隻有一句台詞,更多時候都隻是充當背景板,但已經是個很不錯的跳板了。
誰知道曲妙卻緩緩鬆手,退後一步畢恭畢敬地給副導演鞠了個躬。
“謝謝您的照顧。”
又轉身給其他工作人員鞠躬,“謝謝大家的照顧。”
他也不多說背上書包就走,取出手機看龍套群裡有沒有新活能接。
在曲妙的人生準則裡,板上釘釘的事就不用多費時間。
找下家比死皮賴臉有用。
其他人呆在原地麵麵相覷,還是副導演見多識廣喟歎一聲。
“好苗子。”
曲妙在幾個群裡都翻遍了,都沒找到哪個劇組招龍套的消息。
他蹲在路邊,正想今天先去發傳單,再慢慢等機會就瞥到手機裡的消息。
“哥,我們學校組織遊學要來A大明天就到。你來禮堂前接我,帶我逛逛學校好不好。”
是曲奇發來的,時間顯示是昨天晚上。
下麵還有一個“驚不驚喜”的表情包。
曲妙馬上起身掃了輛共享單車騎著去了A大。
寒風呼嘯而過反而讓曲妙心平靜了幾分,雖然早有預料曲奇會到A大遊學——畢竟這是一中傳統,尖子生高校研學為冬令營做準備。
他當年也是來過的。
但他沒想到曲奇會突然來,這麼一說他還要感謝劇組把他開了。
不然今天就不好圓過去了。
曲妙在A大教學樓下停下平息劇烈的喘氣聲,等他不像是突然趕來後,才伴隨下課的鈴聲重新掃了輛車。
“哥!”曲奇站在禮堂前等他,一見到他的身影就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