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江邊。

這是一條很漂亮很長的河，浮泛著淺淡的、清澈的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是一片深潭般的清，折射出蔚藍無雲的天。

河邊盤腿坐著一個穿長袍、拿竹板的說書人，抬頭看他：“你要渡河？”

他不知道，秀氣的臉看上去不過三十，額上一道斜斜的深疤，破壞了那張好看的臉。

“上船吧。”說書人指著江邊泊的木筏，微笑，“給你講個故事。”

他點頭，邁開長腿上了船。

“從前有一隻小妖，妖力羸弱卻偏貪愛人世繁華，央求妖祖將其點化而化形。”說書人嗓音沉穩，不疾不徐，搖槳的動作絲毫未亂他的氣息與節奏，“妖祖提醒它，一旦化形，即使死亡也不能再回妖形，非人非妖，永生不得解脫。”

“小妖不懂這些，也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麼，於是，它變成了一名少女。”

“少女依仗妖力行走人世，逛遍市井街巷，直至一天，她走過茶樓，被人喊了一聲，用內勁托下一盞茶來。她喝了茶，抬眼望，是一少年公子，言笑晏晏。”

他覺得耳熟，像曾聽聞的才子佳人的故事，又像是人妖殊途的傳說：“這是你自己編的故事麼？”

說書人不理，專注地盯著江水：“小妖與少年一同遊曆山水，幾乎一見如故，引為知己。小妖從沒問過少年公子的身份，她想，無論是什麼，自己都不在乎，身份不影響他們的友誼。”

“仗劍遠遊、行俠江湖的時光快樂而飛逝，眨眼之間，烽火被點燃了，狼煙燒到了神州大地的每一處角落。一次，小妖從兵匪手裡救下一個小孩，中了一箭，少年公子忙替她療傷，卻發現箭矢仿佛穿空而過，輕易拔了出來，無一處傷口，無一滴血。”

“少年公子正驚愕，小孩卻奇怪地問他，為什麼要抱著一團空氣？”

“原來少女非人非妖，世界已將其從世上抹去【存在】，僅有少年公子最後能看到她、記住她，因為他們一直在一起。”

“可少年公子說過，在此處分彆，他要去參軍。”

“小妖沒有哭，也沒有懇求他留下來。她笑得很燦爛，那雙漂亮的杏眼很明媚，像溫暖的陽光，告訴少年公子，再見吧，祝你武運昌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