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碗冰寒滴露華。郭靖依舊清晰記得，那日在城牆之下，濃重的色彩，滿眼灼華。他的康弟。還有，翠的玉，赤的血，顏色厚重，濃得化不開，甚至雨水都無法將之衝刷而去。

歎了口氣，郭靖抬手撫上楊康平靜的睡顏，那人蒼白的臉近乎虛無，晃若隨時會散去。

雖然此刻楊康已然在自己眼前，但郭靖心頭仍是止不了的恐慌。

那日，郭靖趕到牛家村，卻看到慘淡的那一暮，撼得無法移動自己的雙腿。

麵對歐陽鋒的尋仇，楊康眼神清澈，坦然笑對死亡。想阻止，卻發現已然毫無一絲力氣，無法動一分一毫，待自己有所反應衝上前，楊康已經倒在地上，口邊一片鮮紅，灼灼其華之豔麗。

慌然撲上前，扶起楊康，郭靖急急喚道，康弟！康弟！

楊康用儘力氣撐開眼睛，輕笑，大哥，你來了。抬手，欲拉住那一絲的溫熱。

郭靖心頭一怔，他分明地聽到楊康喚他的是大哥，而不再是冰冷冷的郭靖，亦沒有了以前那種拒人於千裡之外的冷漠。

為什麼？康弟，你為什麼不反抗？你難道一心求死？郭靖將郭靖微顫的手握於掌心，掌心間冰冷的溫度讓郭靖心頭一窒，於是輕輕用力，似要將溫度傳給了楊康。

楊康坦然笑道，大哥，我生無可戀，隻盼解脫，若有來生，我們……話音未落，意識卻漸漸抽離。

康弟！我不許你死！你還有妻子。郭靖急喚幾聲，便扶楊康坐起靠於自己胸前，抬手覆上楊康冰冷的掌心，將真氣源源輸入。

念慈，對她我隻有抱歉了，大哥，替我照顧妻兒！楊康微張開眼喚道，大哥，你沒必要救我，沒必要為了我這種十惡不赦之人損耗內力。語畢，便欲提氣封了自己穴，以此來阻止郭靖為自己輸真氣。

郭靖眼明手快，抬手點了楊康睡穴，楊康軟軟倒在了郭靖臂間。

楊康終是失了意識，所以他未曾聽到郭靖對他喊，康弟！我不許你死。你，你更有大哥我！

楊康羽睫微顫，似要醒來。郭靖輕喚，康弟，你沒事了！

你又為何為救我浪費內力。楊康緩緩坐起身，斜靠於床欄上，側頭看去，念慈正忙碌著瑣碎的事。屋外，是黃蓉飛揚跋扈的身影，心頭一陣酸楚，是啊，無論再怎樣，郭靖與黃蓉，楊康與念慈，才是正常，自己又何須再對郭靖存有任何幻想。

楊康輕笑，道，大哥，你不去管你的蓉兒嗎？再不去，怕是她要惱了！

康弟，我放心不下你啊！

你真是個笨蛋！楊康無奈歎了口氣，你去看你蓉兒吧，這裡，有念慈在！

郭靖不禁愣住，是啊，他有嬌妻，而自己，應該是和蓉兒成為神仙美眷，這才是大家所希望所見的。

於是，轉身，待走到門口，便聽到楊康急切喚道，大哥！急急回轉身，郭靖看到楊康雙眉微蹙，似想對自己說些什麼，卻又無法開口。

怎麼了？郭靖並沒回地身，隻是側身站在門口看著楊康。

沒事。楊康輕笑著搖了搖頭，你去哄你蓉兒吧。

嗯。那我出去了，你好生休息。郭靖亦不再多說，隻默默將門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