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當時懵懵懂懂的林悅,做夢也沒想到日後自己會考師範大學,學習師範專業,並且也曾熱切地希望自己能成為一名優秀的人民教師。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如今的場麵是,班主任嚴老師在上麵說得很認真,但下麵的同學討論的也很熱烈。根本沒有人在乎這個剛剛畢業、一點都壓不住場的新老師,在講台上說些什麼。
半小時後,人人手裡拿到一張通知單,上麵一個是軍訓的時間和地點的通知,還有一個是關於學雜費收繳情況的通知。比如軍訓的迷彩服的服裝費,比如校服的置裝費,比如統一一寸照片的拍照費,比如新學期的書費等等。
林悅看到這種通知,一向懶得多看,對折再對折,然後放在褲兜裡,待會兒回家交給老媽就是了。到時,老媽會把錢準備好——按照通知規定數目的數額,放在牛皮信封裡,讓她帶到學校,然後她再交給老師就OK了。
陳慕宇看著這通知上印的數字,不覺皺眉,又要這麼多錢。爸爸現在除了晚上在單位做保安,早上還去送報紙送牛奶打零工。可即便如此辛苦,家裡的開銷依然捉襟見肘。離15號發工資還有好長一段時間,看來這筆錢爸爸肯定又要問老同事廖叔叔借了!
軍訓開始了。
為期兩周。
很多女生,在剛開始的第一天就被曬暈了!可一周過去了,在林悅身上都沒有發生這樣的事。但是軍訓還未結束,林悅便因故退出了軍訓的行列,因為……林悅的媽媽住院了。
林媽媽在單位的體檢中,突然被檢查出子宮腫瘤,而且被告知必須馬上手術,醫生建議切除整個子宮以保性命。
林媽媽的手術發生的很快,等林悅知道的時候,林媽媽已經躺在了手術台上。林悅和爸爸以及姨媽一起站在手術室外焦急地等待結果。年幼的林悅從來沒有見到爸爸如此凝重的表情,也從來沒有見姨媽哭得如此傷心,此時的林悅還不懂得失去的意義。但是在手術室外的十多個小時,看著最親的爸爸和熟悉的姨媽皆是坐立難安的,而他們臉上都是焦慮和擔憂,還伴著無言的啜泣,林悅第一次懂得了害怕,懂得了生命的重要,她開始意識到可能會失去媽媽的痛苦……
老天保佑,手術很順利。
林媽媽被推出手術室時,很虛弱地昏睡著。但林悅的姨媽和林爸爸,明顯都鬆了一口氣。而林悅也跟著緩了過來。
之後的那段時間,林爸爸很忙碌,天天跑醫院。林悅除了到醫院陪媽媽,就是去奶奶家蹭飯。林悅的外公外婆,在林悅還未出世時就已經去世。林媽媽隻有一個姐姐,所以林悅的姨媽也時常去醫院照顧林媽媽。
林悅不喜歡醫院那股消毒水的味道,更不喜歡看到病房裡時常見到的淚容。但是因為看到這些,林悅越發懂得了生命對於親人的意義。此時的林悅還無法用語言精準的形容這份感受,但是林悅幼小的心靈深深地記住了這份感受。這一點,對林悅以後的人生而言,至關重要。大三那年,當林悅痛苦到極致、想到要尋求終極解脫的時候,正因為她自己曾在年少時體驗過那份可能失去親人的痛苦感受,以及在腫瘤醫院曾目睹無數病友親人的痛苦和淚水,是以林悅很快就打消了那樣的念頭。並且也因為那份深刻的痛苦體驗,林悅為了自己的親人迅速的振作了起來。她明白,死去比活著容易,但是死亡隻是懦弱的逃避,而好好的活著才是艱難的功課。如今,當她真正成熟了,可以釋然地回首看去,那樣生不如死的艱難,也隻是人生的財富。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回到這刻,懵懵懂懂的林悅隻是意識到了自己家裡發生了一些變化。林媽媽在這次手術之後一直臥床靜養,臉色蒼白。她在醫院呆了一個多月才回到家裡,並在單位辦理了病退手續,開始做所謂的“全職太太”。林爸爸雖然每月的收入還是可以的,但是家裡的經濟狀況沒有過去寬鬆,林媽媽給林悅的零花錢明顯少了,而且提議給林悅買零食和衣服的頻率也變低了。
林悅也變得懂事起來,早上不再賴床,鬨鐘響了自己會起床,很少問媽媽要零花錢,也極少提買東西的要求,甚至懂得了節儉,吃飯時不再挑食,也漸漸減少了自己對零食的依賴,甚至已經慢慢地把曾經很喜歡的零食都戒掉了。
等到暑假結束的時候,林媽媽已經完全可以行動自如了,但是臉色依然蒼白,做家務也還有些吃力,而林悅也戒掉了吃零食的習慣。林媽媽雖然主動提議過幾次要給林悅買零食,林悅隻是簡單道:“不需要買了,因為突然覺得不好吃……”林媽媽雖然有些奇怪,但是想著女兒正是發育的時候,吃這些不如食補,是以林媽媽問了幾次之後看林悅確實沒什麼興趣,便遂了女兒的意思,不再提起了。
林悅讀四年級之前,林爸爸雖然也在領導崗位,但是很少出差。可從林悅上了四年級之後,林爸爸又升職了。工作不忙的時候,林爸爸都能準時回家,可忙起來經常要出差。這段時間,是由於向單位做了特殊申請,才沒去外地出差,但是不能長久如此。是以,林媽媽開始強撐著要多做些家務,而林爸爸總是不讓。林悅時常聽父母兩個說類似的話。於是,她開始學著承擔洗碗、摘菜這些簡單的家務。林爸爸林媽媽看著,都感到很欣慰,覺得女兒突然長大了。
九月開學後,陳慕宇和林悅都被分到了一班。班級裡一共56個人,曾經做過班長的占了七分之一。
開學第一天,班主任嚴老師就對大家宣布,一周後要搞一場班長競選,讓候選人準備發言稿,然後讓同學們進行民主選舉。
嚴老師說,有班長經驗的八位同學,都可以參加競選。
但是,最後真正報名參加競選的隻有七個人,因為林悅放棄了參選。
陳慕宇發現,林悅變得安靜了。除了認真地上課,林悅下課也不再惹事,也很少說話,倒是經常發呆,和讀小學時完全不同,不像小學時那樣張揚跋扈、活潑外向地奪人目光了。
每天放學回家的時候,林悅總說家裡有事,然後就一個人匆忙地趕回家,也不再等他一起走。而他因為要競選,不得不和幾個順路的同學一起結伴而行,了解他們的情況同時,順便拉拉票。陳慕宇敏感地察覺到林悅有心事,但是這段時間他還顧不上問她。
由於現在的座次,是按照上次報道的時候,同學們自己隨意坐的而固定下來的,所以林悅和陳慕宇依舊是同桌。
但是,班主任嚴老師說,等班長選好了,要由班長為他們調整座次,主要是考慮身高、視力,還有坐在一起是否更有益於一起學習和討論。
陳慕宇非常想成為班長,一來是想要掌握座次安排的權利,不想與林悅分開;二來是根據從前的經驗,為了得到更多的機會,掌握更多的主動權,更有意義地度過這未來四年的學校生活。
今天已經是周五了。而下周一下午的班會課,就是選班長的日子了。是以,陳慕宇以此為借口叫住了林悅,“阿悅,你幫我出出主意吧,我想競選成功,成為班長!”
林悅覺得自己有責任幫助陳慕宇,但是因為這些天爸爸出差去了外地,而媽媽每天總是吃力地打理他們兩人的晚飯,林悅擔心媽媽的身體,是以總是急著趕回家。林悅沒有多想,便對陳慕宇直接道:“這樣,你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打我家電話和我說!我最近家裡有事,我先走了!”
陳慕宇叫住著急要離開的林悅,趕忙說道:“阿悅,電話裡恐怕講不清楚。明天是周六,你下午一點到你們小區的草坪那裡等我,我需要你的建議,我們明天好好討論一下,行嗎?”
林悅沒有任何遲疑,便答允道:“好的,阿宇,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