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言歡非常有作為庶民的禮儀,先跪下磕了個響頭,“草民叩見皇上。”
趙佶:“……平身。”看來這位是要瞞著自己原來的身份了。
“參見陛下。”柳言歡看似生疏地補充了一句。
趙佶問道:“柳言歡?”
柳言歡頷首,“正是。”
“朕聽聞,你手上有禾肖年的把柄。”
柳言歡欲語還休,“禾將軍待草民不薄。”
“宋卿跟朕說了,你想繼任皇城使,接管皇城司。”
柳言歡不答,兀自等著趙佶接著說下去。
“你還跟禾肖年有些早年的私人恩怨。”
原來宋珀是這麼編的,柳言歡了然。
“回陛下,確實如此。”柳言歡道。
趙佶略略傾身,“那作為交換,你可願意把禾肖年的把柄告訴朕?”
柳言歡道:“草民鬥膽,請求陛下一個要求。”
趙佶眯起眼,“說吧。”
“我要即刻上任,親自捉拿禾肖年歸案。”
三個時辰前,禾肖年回房後,宮裡許久都沒來人,柳言歡有些坐不下去了。
他看向了偏房。
……
“李叔!”他大聲問道。
老管家不耐煩道:“能聽到,沒死呢。”
“問你點事唄?”
老管家把門開了道縫,“直接問吧。”
柳言歡:“……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是誰?”
老管家歎了口氣,道:“阿年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才猜到了。”
“那你把我當作替罪羊的時候,不知道我是誰?”
“我來柳府之前,你們就已經被下放江南去了,也就阿年打小天天念叨你,我上哪認出來你就是老爺的侄子?”
天天念叨?“他真這麼喜歡我?”
老頭大驚:“這事兒你問我?!”
“我看你住得挺愜意啊,你是不是老早就住進這屋了?”
“……”
“說實話。”
老管家皺起眉頭,“……是。”
“阿年早就安排好了?”
“是。”
“下葬之前,他就把我的計劃給你說過了?”
“這倒沒有,將軍就讓我在偏房好生待著,彆鬨動靜。有人送飯,還不用管這管那,我自然樂意。”
柳言歡:“……”
也難怪禾肖年會這麼護著老李,老李在柳家被貶江南那年成了柳府柳誌玄的管家,一年後禾肖年在沙場上失去親生父親,被柳誌玄收養,至此就跟著老李了。他把老李當成另一個阿爹,而老來無子的老李也早就把他當成了親兒子。
“知道了。”
老李啞聲看著垂眸的柳言歡,長睫遮去了他眼中大半的光芒,像是失去了星輝的碧月珠,晦明難分。他以為柳言歡會罵、會恨,唯獨沒想到等在這裡的隻有一句“知道了”,簡簡單單的三個字,似飄過一陣輕風,好像他隻是知道了一件再平凡不過的事情。
“走了。”柳言歡轉過身,看著樹影掩映的門外。
他的心一陣鈍痛,眼中看不見光影搖曳。
推開門,手卻下意識扶在了門上,扶住了無端的一陣眩暈。
然後什麼也看不清了。
身體墮入一片雲層,至此無依。
他聽見老李叫著“阿年”。
他笑了笑,恍惚中不知自己有沒有說一句“我沒事”,還隱約聽見阿年的聲音,他喊著他的名字,聽出了一絲驚慌。
其實他心裡清楚,禾肖年不可能出現在這裡,他早就為了他的計劃躲進了自己的房間,若是宮裡來的人此時到來,整個計劃就毀了。
所以,隻能是他瘋了。
或許他的一身瘋病一直都沒好過,在城東的時候不就犯過一次麼?
刺骨的冷中混入了沒來由的暖,就成了一片混沌。
“言歡!”
宮裡的人可千萬彆在這個時候過來啊。
“……欽此。”那位公公收了手裡的詔書,“禾肖年接旨吧。”
禾肖年跪在地上,以一種俯低的姿態,抬起眼瞪著他,那雙鋒銳的雙眼哪怕如今已經不再是將軍,也沒了禁軍,甚至還成了戴罪之身,也並沒有失去它們本該擁有的威壓,那是從萬裡沙場漫天黃沙打磨出的,那公公瑟縮了一下,勉強著把手裡的詔書往前遞了遞。
“臣接旨。”禾肖年接過詔書,看向了一旁站著的柳言歡。
而柳言歡沒有理他,轉身向公公作了個揖,“勞煩公公親自跑一趟了,這人陛下交代過,就交給皇城司處理了,公公請回吧。”
公公一掃拂塵,離開了柳府。
柳言歡垂下眼,終於看了禾肖年一眼。
“阿年。”
禾肖年抬起頭,“皇城使大人要帶我去皇城司問罪麼?”
柳言歡沒答話,“我叔叔柳誌玄是你殺的麼?”
禾肖年莞爾,“查到哪裡了?”
“也沒查到什麼,畢竟你留下給我查的東西也不多,我隻能自己推,”柳言歡踱著步子,“到現在也就差一個線索了。”
“哦?什麼線索?”
“那天在意書台,其實柳誌玄確實給我們留下了一封信,大火時我將信封藏在一個不會被火燒到的地方,一直沒來得及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