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一至五) (1 / 2)

Toxin

毒。

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擾,

-------節選自李白《宣州謝眺樓餞彆校書雲》

>>>1

>>>深秋了。

河村壽司店。

越前一個人坐在店裡角落的一旁,吃著那盤加上芥末的魷魚壽司。眼角眉梢有著淡漠的神情,似乎早已習慣那種辛辣的味道。

河村一臉憨厚的笑容的在招呼著越來越多的客人。

他的目光偶爾會落到越前的身上,然後不禁有些感慨,不知不覺十幾年過去了。

十幾年間他已經成為壽司店的老板還有了一個溫柔可人的妻子。而越前在網球的道路上已經走到了頂峰,這個孩子每次回來東京都會往他這裡跑一趟呢,不管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還是幾個人。

放佛就是轉瞬即逝的事,昨天他們還在一起為贏得一場比賽而狂歡。

生命的跡象,鮮明而有跡可循。

把記憶拉回去,會常常有這麼一幕。

在柔和的燈光下,每個人都有著不同的動作表情。

撲哧。

桃城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哈。

海堂狠瞪了他一眼,滿是通紅的臉已經呈現了黑氣,在咽下了最後一口滿是芥末的壽司時終於敵不過那辛辣的味道,倒下陣來。

乾貞治的鏡片閃過一道光,他嘿嘿的笑了一聲,低頭看著筆記本唰唰的不知在記錄著什麼。說了一句會被罰的幾率果然是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然後奸笑著遞上一杯散發著不明氣味瀅綠瀅綠液體的升級綠色版乾汁遞到桃城的麵前,美曰其名犯規了就要接受懲罰。桃城霎時臉色蒼白,似乎剛才和海堂打賭說絕對不會笑話他被罰吃芥末的,要是笑了的話就甘願罰喝乾汁。

低吼著真是倒黴怎麼就忘了之類的話,桃城哈笑一聲就咬牙切齒猛的把那杯乾汁灌下了喉嚨,連一句話都沒說出口就口吐白沫倒下陣來,耳邊隱約響著乾貞治效果不錯之類越來越遠的聲音。

越前邊吃著壽司邊看著眼前的一幕,忍住想笑的衝動,看了眼乾貞治手中的東西扭過了頭。映入的是不二那張笑得溫和的臉,似乎是在和手塚談論到什麼開心的事,不著痕跡的又轉過頭望向菊丸那邊。

早已醉倒在一旁的菊丸在喊著還要喝還要喝再來一瓶的醉話,大石的眉似乎要擰起來了他按住菊丸那亂動的手腳,微微一歎氣。河村趴在櫃台上也是一副醉眼朦朧的狀態,打著酒嗝,嘴裡還哼著burning!那樣充滿激情的單詞。

越前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

再次回過頭卻是對上了不二那張放大的笑臉。

他揉著他的臉說:越前笑起來真是可愛。

壓了壓帽簷,越前吃下了最後一口壽司,滿口的辛辣,卻是有種暢快淋漓的感覺。那辣味落下的瞬間會突然意識到這悲傷猶如抽絲剝繭般在內心一層一層的加重。

秋天的風從門口處的簾布灌了進來,帶著蕭冷的意味回蕩在安靜的空間裡,與皮膚接觸的時候有種割裂般的乾燥感,騰升到喉嚨,令人不禁打了個哆嗦。隔著簾布的外麵,已經是深秋了。

越前的手機裡傳來了一條信息:知道你今天回來了,今晚去看曇花吧,我在不二家。

來信人:手塚國光。

他猶豫了半會按下了回複鍵。

>>>2

>>>一個問題。

北海道。

在北海道遼闊的海麵上,是一望無際的深深藍。

天空很高遠,刮來的海風一陣陣犯冷,昂起頭天空的顏色是如同那海水一樣的深深藍。

環繞在北海道海灣中,有一艘船在海麵上緩慢的行駛著。

觀月初有些詫異的望向不二裕太,習慣性的撫了撫額前的碎發,笑得一臉燦爛深怕那個人會後悔似地又重新問了句:“裕太你說真的?”

放下電話的裕太點頭,微微一笑扭過頭,望向了天與海交界處的一片蒼茫。

------ “今天就結束旅程,馬上回去。”

幾隻海鷗盤旋在海麵上,低聲的鳴叫著,宛如在呼喚深秋。

旅行久了多了也是會膩的。他突然想起了他的哥哥不二周助在很久以前似乎說過這樣的話。

那個時候哥哥結束旅程回來時前一天的晚上越前已坐上了前往美國的飛機。

在隔天的早上在院子裡他看到他的哥哥把那盆仙人掌放在陽光下,仙人掌的周圍種滿了一種他不認識的植物,那是剛剛種下不久的。

他有些詫異的問,怎麼突然種起來這種植物來,這是什麼花呢?

哥哥說,這種花也隻有到夜裡才會開花,而且花期很短,隻有那麼三四個小時的花期。

是屬附生仙人掌類的哦,裕太覺得它會是叫什麼名字呢?

哥哥笑著眯著眼沒有回答他反而又會問了他,然後側著臉,帶著他有些看不懂的溫柔笑意,低頭望著那青鬱的植物。

初秋的陽光有些微涼的灑落在他身上,背影看上去有說不出的單薄。

我怎麼知道。忍不住翻白眼。那還要繼續著旅行嗎?

不了,我想也夠了,難道裕太這麼不想見哥哥要急著趕哥哥走?

回過頭來的哥哥彎著眉眼哀怨狀似其實更像是捉弄的笑看著他。

沒有。嘴角抽搐著,隻是怕你難過而已,這句話在當時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然後他聽見哥哥說出了那一句話。

特彆是一個人旅行。

直到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那種植物的名字叫做曇花,姐姐由美子說裕太真笨還以為你一直知道的,不懂當時怎麼不問姐姐。而那個時候他正要準備出國留學,並不是很在意,曾一度遺忘的時候,他在隔了兩年的春天遇到了同在美國的越前。

後來才想起來問到了這事。

越前卻突然的對他說,那花的花語是什麼?

上網查一下不就知道了,還有那花那花到底是什麼花?

越前給了他一個白眼說,我懶得查,什麼花問你哥。然後又說距離秋天也不遠了。

裕太滿臉的黑線望著眼前的人,愣是被噎的說不出話來,要是知道的話還會再問麼,現在明明春天說什麼秋天不遠了。最終他隻是很平淡卻又忍不住語音顫抖的說了一句:哥哥他死了,你不知道麼,是晚期胃癌。

他看到了越前一瞬間空洞了的眼和蒼白異常的臉。

那雙在他記憶裡永遠都是灼灼如太陽的眸,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色彩。

許久越前才說,秋天都還沒來,我都飛得那麼遠了,怎麼就不等等我。

------“在想什麼?表情很奇怪哦!”

------ “沒什麼,隻是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而已啦。不知道現在趕回東京夠不夠時間。”

------ “應該能趕上。是關於越前的事麼?”

------ “嗯那就好…剛接到了伯父的電話,越前似乎跑回來了。”

------ “什麼???”

時間是有距離的。

就如人與人之間的距離。

>>>3

>>>來,跟我走。

不二宅。

越前按下門鈴的時候,手有些顫抖。攏了攏衣領,黑色的風衣在秋風中搖擺了起來。

風吹過指間,微寒襲來。

等待門開的那幾秒鐘他卻覺得像是過了一個世紀般,漫長而沒有儘頭。他有些手足無措,三年裡每次回到這裡總是一個人撇下經紀人在同一個地方逗留,比如壽司店,比如學校,比如放學後回家時經過的那條街道,比如在他的墓前;三年裡生命裡隻有網球,三年裡唯獨不敢踏進這裡。

現在他完成了夢想,連續三年澳網、溫網和美網三個大滿貫賽冠軍頭銜。同時連續第四年以世界第一的排名結束整個賽季。

終於是要接近他了,用來了這麼長的時間,真是抱歉。

他腦海裡突然想起了卡魯賓去世的那個冬天,剛好是在他生日前的一天。

高中畢業後回到美國並沒有正式的踏進網壇,後來又回到了日本在有一個叫不二周助的人的大學裡就讀。越前說他可以滿世界的奔跑於各種球賽,不過就是不願離開不二前輩太久。不二會笑著揉著他的頭說,呐,越前偶爾也要習慣一下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

東京的的街頭飄滿了大雪,他們在租住的房子那裡窩著看了大半天的電視。不二在廚房裡忙著準備晚飯的時候,越前關掉了電視,倚靠在沙發上從透明的玻璃窗上看到不二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嘴角會不知覺的彎起了一個弧度,那個時候會突然想到一種淡淡的感覺好像可以一直這樣到老。然後又覺得仿佛少了些什麼,看了看懷中,左右張望整個客廳都沒有看見卡魯賓的影子。舉步走向陽台時,窗外麵雪花紛紛揚揚。

卡魯賓安靜的趴在那盤仙人掌旁邊,似乎是在睡夢中,身上的雪花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又像是沒有了生命般那樣蜷縮趴在那裡。

那一刻前所未有的悲傷一下子湧上了心頭,直覺告訴他,那隻和他生活了近十年的貓,已經失去了生命。

在這幾天已經隱約覺察到,卡魯賓的動作越來越緩慢,常常倦怠的模樣,逐漸老去的卡魯賓已經失去了活力。

死亡來得悄無聲息。

越前在那一刻無法忍不住的顫抖了起來,即使在麵對著許多困難與風暴麵前都沒有退縮過的他,終是抵不過那悲傷,在心的某處缺了些什麼似的隱隱作疼。

也在下一刻被擁入某人的懷中,尚來不及作出反應,唇已被狠狠的吻住,空氣中的寒冷變得灼熱起來,雪花落在他們的身上。

唇齒鬆開之時,脖子間儼然多了層溫度,白色的圍巾已經圍在了脖子上。

他昂起頭看到不二朝他伸出了左手溫柔的說著。

--------來,跟我走,越前。

-------卡魯賓隻是去了另外一個世界而已,這裡冷,我們把它抱回屋裡,給它一個好夢。

越前看向不二那溫柔的眉眼,將自己的右手遞了過去,輕嗯了一聲,彆過了頭去。

まだまだだね!

缺失的部分在被慢慢的填滿。

跟著你走,就可以到達世界的頂端。

那不知不覺就滲透到了骨髓關於不二周助的一切

不二前輩的笑,不二前輩的網球,不二前輩的聲音,不二前輩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