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在病房裡，封泠拉著程莘的手，盯著他沉睡的臉一言不發，封祁站在一旁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而陸準，他看著封祁懷裡的貓，大眼瞪小眼。

許久許久，封泠才開口，打破了寂靜：“陸準，謝謝你今天告訴我們這些。”

陸準笑著擺了擺手：“沒事兒，你能來看程莘，我想他醒了以後，知道的話，會很高興的。”

嗬嗬，並不會好嗎？程莘心裡腹誹。

封泠笑了一下，她伸手撫了撫程莘的側臉，然後起身：“我要走了，陸準，真的再次謝謝你了。”

陸準有些驚訝：“這麼快就要走？”

封泠看了封祁一眼，她點頭：“要走，還有事。”

“那我送送你？”陸準說。

“好，”封泠點頭，“我沒有開車，麻煩你送我回去了。”

陸準：……我好像不是這個意思。

“走吧，陸準。”封泠挎上包。

走之前，她還是走到封祁麵前，假模假樣地開口：“哥，一起嗎？”

封祁搖頭：“我自己會走。”

封泠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出了病房，陸準看了封祁一眼，覺得他有點怪，可是還是跟上了封泠的腳步。

等到病房裡恢複了安靜，隻剩下封祁和床上躺著的那個人，以及一隻貓，封祁才鬆了神一般，他走到房門口，關上了門。然後他轉身，坐在了程莘身旁。

封祁的眼神，靜靜地落在了程莘的臉上，逡巡，留戀，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程莘趴在他懷裡，看他靜靜盯著自己的臉，心裡突然有些酸酸的，說不出什麼滋味，隻是這滋味還不賴。

“讓你喝酒喝那麼多，活該。”封祁輕聲開口，帶著責怪，“現在好了，成了植物人了，起不來了，看誰給你養老送終。”

程莘在他懷裡嗬嗬一聲，瞧瞧這嘴硬的本事，要不是你那盯著不放的眼神，我還真以為你在罵我。

“程莘，你不是挺傲的嗎？你不是挺拽的嗎？那你起來啊，起來，彆讓我看不起你。”封祁說著，臉上露出一個冷笑，“你這混蛋，讀書的時候就沒個好，朝三暮四，拈花惹草，如今活該你遭報應了吧。”

程莘木了，趁自己沒醒就這麼罵自己的嗎？我可聽著呢，啊喂！

“混蛋，你就是個混蛋。”封祁猛的抓住程莘的手，很緊很緊，“你這輩子，從來都是這樣，不考慮彆人的感受，想乾嘛就乾嘛，以前你花你浪，隨便傷害彆人。如今你浪夠了，又躺著不起來了，你這混蛋，你有沒有考慮過彆人的感受？你的眼裡，彆人的關心，彆人的在意，就一點都不重要嗎？”

程莘沉默地低下了頭，心裡有些愧疚和難過，他怎麼會不在乎彆人的感受，他也想醒過來啊，可是，他不知道怎麼才能醒過來。

“你要是有種，你就醒過來，”封祁說著，聲音略微沙啞，“聽見沒有，程莘？！”

聽見沒有，程莘？！

一聲質問，振聾發聵，程莘抬頭看著封祁，就看見他已經濕潤的眼睛。

好像總是這樣，一遇到自己的事，封祁就會忍不住紅眼睛，他總是因為自己哭，可惜的是，曾經的自己一直都不知道，後來的自己知道了，卻不能給與他半分安慰。

“喵～”程莘軟軟開口，彆哭了。

聽見貓聲，封祁收斂了一下情緒，他鬆開程莘的手，把貓抱起來放在床邊，他指了指躺著的人，紅著眼睛對黑貓開口：“小心，你記得嗎，爸爸給你說過的，爸爸一直在等一個人，你看，就是他。”

程莘心中酸澀，眼眸不由得發燙。

“我曾經啊，好喜歡好喜歡他的，”封祁笑了笑，眸色中略帶懷念，“看見他的第一眼，就覺得他長得可真好看，尤其是笑起來那對酒窩，很可愛，很陽光。”

程莘彆開了眼睛，眸子濕潤。

“可惜啊，他不喜歡我，他喜歡我妹妹。他和我妹妹談戀愛，你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羨慕封泠……”封祁心酸地開口，“後來他好不容易願意和我在一起，卻不想，那隻是利用。從頭到尾，他的眼裡，就沒有我。”

程莘喉頭哽得厲害，它低垂著頭，儘量控製自己的眼淚，不讓它流出來。

“他就是個混蛋，對吧，小心？”封祁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嗯，是個混蛋，程莘在心裡回答，他閉上了眼睛。

“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利用我，給了我希望，又親手打碎它。”封祁眼神空洞地看著那人的臉，輕聲詢問他，又像是詢問自己，“如果，如果從一開始我沒有見過光，沒有感受過溫暖，那我還可以忍耐，忍耐到自己放棄。可是為什麼你要給了我光，又親手奪走它呢？你難道不覺得你很殘忍嗎？你這樣對我，你真的沒有半分愧疚嗎？”

對不起，程莘在心裡回答，真的對不起。

有眼淚從黑貓的眼角滾落，落在床單上，可惜封祁並沒有注意到，他隻是盯著那個人沉睡的臉。

“程莘，我放棄你了，你知道嗎？”封祁低聲開口，眸色空洞，聲音絕望低啞，“我不再愛你了，程莘，從今以後，你就是你，我就是我，我們之間，再也不見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