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陌陌的音色很美,可惜音頻、音調太高,疏離不勝其煩。他簡短總結:“嶺南妹多高顴骨,我素來不喜。我們不談這個話題。”
“離離呀,您如今主場作戰,是不是打算殘害本地小作女了?嘿嘿……”桑陌陌對著空氣擠了一下眼睛,“今兒晚上相親的那個,質量不錯挺漂亮的,哈,我瞅著起碼也得修煉到七重天吧。”
“那您老人家是幾重天?”
“我呀——”桑陌陌開始沒心沒肺地笑,“我明顯是九重天的妖孽下凡間呀,否則當年怎麼能把鼎鼎大名的美男師弟搞得三迷五道二五八萬的?哎唷你那個時候——”
“往事不可追。”疏離閉上眼睛,揉揉鼻梁骨,岔開話題,“陌陌,你今晚在Nobel乾什麼?”
“陪老高客戶吃頓飯,聽說政府那邊派係的,來頭還不小嘞。”
“哦,老高最近生意如何?”
“托國家的洪福,隨著中國經濟的泡沫化而更加欣欣向榮。”桑陌陌對著空氣揮了下手,十指如春蔥。
“不錯,”疏離頷首,“陌陌,你也算是嫁到了好人家。有錢有勢的外國男人難得娶個中國女人而不是中國二奶,陌陌你要惜福。”
桑陌陌也收了調侃的語調,正色道:“疏離你也不小了,我結婚都五年多。收收心吧,你說你的女朋友哪個壽命超過三個月的?”
疏離輕咳一聲,表示反對。“桑陌陌同學,用詞要準確,什麼叫我的女朋友壽命不超過三個月?是在我手裡的忍耐程度都不超過三個月。”
桑陌陌噤聲,“那個……咳咳,原來——”她反複斟酌了一下詞句,試圖用一種最不傷人的委婉說法提問:“我說疏家的公子,不會和我分手這麼多年後,就患上愛無能了吧?哎呀小女子何德何能……”
桑陌陌正欲喋喋不休地發揮下去,疏離沒來由得覺得額角青筋突突突突地跳,他把滾燙的手機挪到左手,騰出右手來揉搓太陽穴,口氣中已經有不耐,“陌陌,彆把自己看得太高。沒什麼事情我掛了。”
“可彆——”,桑陌陌恨不得從話筒裡伸出兩隻手來揪住疏離。
“啪嗒”一聲合上機蓋,紅雲瞬間在黑暗中消失。
麵前有純黑的鐵盒,焦香的煙葉,產自濕度70溫度25的南美。
雪茄刀在他纖細修長的指間遊走,驀地一用力,準確斜開一道口。
鬆木的長徑火柴,劃燃,橫拿著雪茄,慢慢旋轉熏烤 。
疏離的個子很高,修長斯文九頭身,麵容弧度極優美,被書香浸泡得溫文爾雅,隻是笑容高尚冰涼。
八年了,原來真真正正,很多年了。
人人讚許疏家公子優雅完美,擁有鑒定雪茄的高尚品味。隻有他自己知道,咖啡色富有脈絡肌理包裹的雪茄煙葉裡麵,卻是桑科的某一種植物——是的,桑科的。
微弱的火光在黑暗中乍隱乍現,桑科的植物在疏離的唇齒間一點點燃儘。
深吸,全吞,肺葉內,大腦內,瞬間全都浸淫在這種桑科植物略微香甜的煙氣裡,但願曾經的噩夢也能如此這般一點點燃儘。
人生不如意之事,還有什麼能比這更好地麻痹神經嗎?
縱然自欺欺人,到底有效,不是嗎?
窗外望去,夜深沉。月掛中天,刀鋒一般銳利的圓盤,冰冷寒薄。
南天最低處接近地平線,青空懸一顆星,慘白且亮,驕傲又孤獨。
青空,離星,北落師門。